剧情简介
法律之上，正义还存在吗？
人类至今，仍然受惠于洛克这位伟大的思想家。
经济上，我们所珍视的财产权；政治上，我们所提倡的政教分离……人类现代化观念的基石由它奠定。现代社会的方方面面，都深受洛克的影响。
最为值得尊重的，是洛克从人性的底线出发，论证了政府存在的真正目的。
在他看来，政府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追求既得利益，而仅仅是用来保障人类的自然权利。
讲述｜聂智琪
来源｜知鸦通识APP《政府论》
01.
你拥有自己的手机吗？
英国思想家洛克的《政府论》很是经典。
如果你要理解现代政治的一系列基本原则，比如说人权、法治、有限政府，甚至是人民的革命权，其实是无法绕开这本书的。
《政府论》
这本书对于法国和美国政治进程的影响也非常大，比如说美国的《独立宣言》，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洛克思想的一个翻版。
而且，洛克跟我们当下的日常生活其实也有关联。
比如，我们可以来假设一个场景。
假设此刻你的手机突然被抢，你的反应是什么？
我相信绝大多数人会说我要报警，或者说我要把它抢回来。但是我们可能要进一步追问，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这个问题听上去莫名其妙，因为我们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法律赋予了我们对于手机的财产权利。如果别人要抢夺它，就是在侵犯这一权利。
但是在这里，我们就会发现一个问题：法律是不是评价我们日常行为，最重要的一种正义标准呢？
换一个更极端的语境来讨论：恶法算不算法律？
比如在纳粹时代，根据法律，我们要去屠杀犹太人，那么那些刽子手是不是就是不需要受到审判？
被审判的艾希曼。图源：Britannica
又或者我们去问一个人说，你为什么不杀人，结果这个人回答你说“因为法律不允许”。如果你听到这样一种看上去非常正确的说法，内心会不会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因为你觉得，一个人之所以不会杀另外一个人，是因为内心这么觉得。并非是法律的规定，而是内心中一种不证自明、不言而喻的诫命，要求我们不这样做。
这样一些案例告诉我们，我们会认为在法律之上会有更高的一种正义的标准或者原则。
在传统的中国，我们把它理解为叫天理；在西方，我们则称之为自然法。
回到刚才手机被抢的案例里面，如果再做进一步的追问，要求你说明为什么手机属于你，那么你得给出更加实质性的理由。
你可能会说，因为我是用钱买过来的，它是一种公平交易的后果。
然而，当你给出这样的理由时，其实预设了售卖产品的一方，比如说苹果公司，是正当拥有Iphone的资格的。因此，这一财产转让的后果才是正义的。
但是，凭什么我们认为苹果公司对于Iphone就有正当的拥有资格呢？
这听上去也很莫名其妙，显然是因为苹果公司的员工花了很多心思去设计、生产这些产品，其中有他们的心血存在，所以当然应该是苹果公司所拥有的。
可是，虽然他们在很多层面上付出了心血，但是苹果公司所使用的那些材料，它是人类劳动的结果吗？
如果你这样追溯的话，你会发现很多我们日常生活中所拥有的财产，在源头上都是大自然的馈赠。这些资源并不是人类劳动的后果。
换句话说，我们拥有对于劳动所产生的一种增加价值的部分，拥有支配权，但是那些被所有人共有的资源，起初是不被任何人所有的。
那么这些资源，为什么在某一个时刻就通过你的加工，成为了你的财产呢？
这其实就是关于人类财产权的一个关键问题。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突然又些恐慌，原来我们手上这个攥得很紧的小手机都是靠不住的。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靠得住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脑洞的游戏而已。在现代人类社会里面的基本共识，我们还是承认基于劳动所得来的财产权。
我用这个案例只是想表明什么？就是哪怕为何你拥有手上小小的手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其实它都包括了一系列重要的原则和理念。
这些原则和理念至少可以包括几个部分：
第一，你会认为在实在的法律之上，存在一个更高的，也就我们叫自然法的正义原则；
第二，我们基于劳动就能够创造价值，由此我们获得对财产的一种支配；
第三，具体的实在的法律是根据这项原则制定出来的，要保障这样的一种财产权；
第四，你也可以进一步引申出，政府其实就是用来保障这些权利的。
这些一系列的观念或者原则，其实都与洛克的《政府论》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02.
洛克如何开创了有限政府理论？
洛克的这本书对于后世的历史，影响非常深远。
在他写作的时候，洛克其实有一个特定的政治立场，就是为反对君主专制的辉格党而辩护。
关于这点，我们可以先来说说洛克跟霍布斯的不同。
同样作为社会契约论的重要代表人物，在霍布斯看来，国家最后会拥有一种绝对权力；而洛克则走向了有限政府论。他们为什么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呢？
洛克，图源：Wikipedia
在我看来，这其实和洛克的基督教背景有关。
我们首先可以从自然状态下，人类平等的自然权利谈起。
霍布斯认为，因为每个人都有自我保存的欲望，由此就会推导出来一系列的自然权利。人与人之间之所以平等，是因为在生理和物理上这样一种实力层面上是平等的。
在自然状态之下，即使是强壮的人也无法在完全意义上压倒一个弱者。因为如果弱者偷袭，实际上强者还是有被伤害的可能。
但是洛克延续中世纪的自然法传统，他的论证方式非常不同。他认为我们之所以拥有自然权利，是来自上帝的赋予。
就像《独立宣言》里面的那句“人人生而平等”，它的英文是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严格翻译的话，它的意思应该是“人人在被上帝所创造的层面上是平等的”。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至少在洛克那里，尊重、保障人权的原则与它神圣性的渊源是不能够分开的。
因为如果把这些原则转化为人类经理性思考所达成的共识，那么由于人类的理性思考存在局限，它可能还会存在争议的空间。
比如说你说要尊重人权，但是可能有人会说凭什么？社会达尔文主义难道不是更正确的吗？
当人类陷入这样一种争论过程中，你会发现人权原则可能是不稳固的；而在一个基督徒占主体的社会里，如果搬出上帝，显然可以终结这样一种争论，某种意义上也让人权原则的基础更加坚实。
基于此，我们可以来看第二个更关键的问题：自然权利可以让渡吗？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一个人可不可以自愿为奴呢？
在霍布斯那里，自然状态下的人是可以把自己的自然权利让渡出去的，他可以让渡给一个全权的利维坦，一个主权者。
利维坦形象，图源：Google
但在洛克那里，他可能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就说这些权利是上帝所赋予的，所以不能够轻言放弃。
生命权实际上是上帝所赋予你的，你不能够放弃上帝所赋予你的权利；
同时其他层面上的这种基本的自然权利，包括自由，你也不能够轻易地放弃。
他在《政府论》里面说：
“一个人既然没有创造自己生命的能力，就不能用契约或通过同意把自己交由任何人奴役，或者置身于别人的绝对的、任意的权力之下，任其夺去生命。”
“虽然人具有处理他的人身或财产的无限自由，但是他并没有毁灭自身或他所占有的任何生物的自由。……人是全能的上帝的创造物，他们就是他的财产。”
在这个意义上，你会发现一方面洛克是主张个人自由的，但是他又告诉我们人不能够完全拥有他自己。这样的观点充满了张力，看上去甚至有点吊诡。
实际上，洛克的意思是告诉我们，人类在被创造和权利被上帝所赋予的层面上，是不自由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实现不被任何人奴役的自由。
当然也有人会反驳洛克的观点，说假设形势比人强，我们怎么办？
比如，按霍布斯的推理，在自然状态之下，人与人之间是一种战争状态，连生命都可能无法保证。即使最后我们放弃了自然权利，至少也是一个拥有和平的奴隶，是一个活着的奴隶。
但是洛克有不同的意见。因为他认为，自然状态没有霍布斯说得那么糟糕。
这里的原因依旧与基督教相关，他认为上帝在人类心中刻下了自然法。所以你内心拥有对世界、对他人权利的一个基本尊重。你知道边界在哪，愿意尊重他人，甚至会与他人合作。
甚至，当有人违背自然法去任意地伤害他人，甚至任何一个旁观者都可以基于自然法，去惩罚这个侵害他人的人。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这种自然状态之下人类社会的秩序，其实是可以实现的。
如果说霍布斯告诉你，离开国家你什么都不是；那么洛克会说，有时候国家的暴政会比无政府状态更可怕。
所以虽然洛克看上去不太善于文辞，但他还是用了一个生动的比喻来嘲讽霍布斯这种理论。
他说：
“如果一个人会选择一个专制君主，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居然会愚蠢到为了防止狐狸的可能的骚扰，甘愿自己被狮子所吞食，还居然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我们为什么会认为洛克是有限政府理论的一个开创者呢？
因为他实际上告诉我们，政府的目的仅仅就是用来保障人类的自然权利。
政府不应该超越于这个目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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