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前，我错过了的那场初恋

都说时光会冲淡一切，人事会磨灭于粗糠岁月中。

时光漫长，岁月也漫长。风霜催人老，但有些事情却不会老去。比方说，初恋。

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往事了。那个时候是文革末期，我们是大队联合办的两年制初中最后一届学生。

那个时候的乡下，小学升初中是需要考试的。

我们认识的是在同一个班，一个组。她就坐在我的前面。

我对她有好感甚至感激是缘于她对我的好，那时我这样认为。

02

她叫李芳，名字起得好，人也长得挺俊俏。一对秋水般清澈的大眼睛配在瓜子脸上，站在人前，犹如一支于清晨碧水中亭亭玉立的清荷。

我出生于一个小干部家庭，父亲的性格不是十分严厉，但是很传统。

父亲希望我好好读书，在他的心里，要改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唯一的出路只有读书。

在那个号召“男不读《三国》，女不读《西厢》”的年代，我有幸从在县里农业研究所工作的叔叔床底下翻出了许多课外书。

我没日没夜地看了古代四大名著，还看了《钢鉄是怎样炼成的》一书。

上课偷看课外书，被老师发现是要没收的。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就是在上数学课时偷看被老师发现没收了。

我当时就被老师叫上讲台面向全班同学站立，老师就站在一旁狠狠地批评我：“不要以为作文写得好就不认真听课。偏科有什么用？”

前段时间我曾有两篇作文在县里的《作文月刊》上发表过。 也许老师说得对，由于我的偏科，英语和代数成绩一塌糊涂，从没有得到及格分数过。

我站在讲台上，头低低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我恨不得地面有个洞钻进去。

那段时间里，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我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时候，李芳跑了进来，她说进来拿本书。

“你有一个条子，在你的语文书66页。”李芳没头没脑地对我说，做贼一样的话里带有明显的慌张。

干嘛呀？我当时没有多想，只是习惯性地朝她点了点头。

03

晚上睡觉时我才想起李芳说的条子，于是急忙从书包里找出语文书，打开66页，蓦然出现一张对接的从数学作业簿里撕下的纸张在眼前。

“你放心，上课你看小说时，我替你望风。”李芳在纸条里写道，还说看到我颓废不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呀？我的心里冒出了一句。 但转而一想，就凭她说我在上课偷看小说的时候，主动帮我望风的话，心里很是感动。

然而，令我感动的还在后头。

初三的第三个学期，秋收过后的一个星期六下午，天下着雨。我因为得了感冒，头重脚轻地不能回家。

这一周六怎么啦？在校食宿的同学都回家了，空空荡荡的校园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眼前冷雨敲窗的，身体不舒服的我，倍感孤独。

周末，学校的厨工是不做饭的，留校的只能自己做饭。

我挣扎着走出校门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两个月饼，权作晚餐。

吃了饼，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摸着我的颌头，听到说:"哎呀！很烫呢。“

说话的人就是李芳。她的家就在学校后面那条河的对面，离学校很近。

周末的，她来这里干什么？

乡下人治疗感冒的土方法就是用一把生姜切片放锅中烧开，放上一小杯米酒，趁热洗澡。一两次后，感冒大多能愈。

你躺着不要动！我去烧姜水给你洗澡。睡一觉就好了呢。

她怎么知道我感冒不回家？

再说，我哪里好意思让一个女同学烧水给自己洗澡？我挣扎着要爬起来。李芳按住我好一会儿，见我不动了便走了出去。

我有点担忧，李芳烧水给我洗澡的事，如果被老师同学知道会怎么说我？

在学校，谈恋爱是要被开除的。之前就有过例子。

在周末，我经常留校知道，学校在周末是有老师值日的。不过，一般老师都来得比较晚。

担心归担心，庆幸的是李芳服侍我洗完姜水澡后，值日老师还没有到。

“好多了呢！你安心睡吧，明早就好了！”李芳伸手又摸一下我的颌头，轻声笑着说。“我走了！”

她话一说完，便转过身去，很快就消失在门外漆黑的雨夜里。

04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初一第一个学期开始。无论老师怎样调座位，我和李芳依旧是同一组，她老是坐在我的前面。

说来也奇怪，自从课堂上有李芳做哨兵帮我望风后，我在课堂上偷看课外书，再也没有被老师发现批评过。 自此，我的书包里不时会有一个苹果、两个橙子、几块小饼干，有用刀子切开的一片柿子。

当李芳看到我感动的眼神时，她总是报我以羞涩的一笑，然后迅速地扭过头去。

05

我和李芳的地下感情，当然也骗不了邻桌同学，但是他们不会声张。因为他们知道，地下情一旦被校方发现，就会身败名裂被开除。

我感觉我的在校时光是充实而甜蜜的。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

06

第三个学期第16周的星期天下午，我从圩上回家时，我的母亲告诉我，同村的小玲带来一个自称李芳的女同学，说是过来看看。

李芳来看看什么呢？她真是大胆！

星期天晚上回校自修，我发现李芳的座位上空荡荡的。

李芳人呢？

07

星期一整天 都没有见到李芳的人。

李芳怎么啦？没有什么事吧？

李芳告诉过我，她的家就在学校背后河对岸的丘岭村。村口第一家就是她家。 放学后我跑到她家的竹林里张望，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08

星期二，没有看到李芳。

星期三，依旧没有看到李芳的身影儿。

我突然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真正感受。孤独、紧张、担忧……

三天后，我放在课桌的书包里不知道是谁塞进李芳的一封信。

09

“我和我哥到河晨搞建筑去了” 李芳在信里说。

搞建筑就是干建筑的活儿。河晨？查了一下，外省的，离我们这里一千二百多公里。

我一下子蒙了。

李芳说过，她家里穷。那个时候，改革开放刚刚不久，乡下有不少人出外打工挣钱去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差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李芳，她……

10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学校放寒假的前一天，李芳到学校来了。说是来看看老师和同学。

11

出于我意料的是：李芳好像不认识我似的的，不理睬我。

我很是纳闷和失落。我偷偷地去她家找她，也找不到她。

正月开学的时候我才知道。 年前李芳回来的原因是为了嫁给邻村一个大款包工头的儿子，一个比她大十岁的脑筋有故障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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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复读了一年的初中，考上了县师范……

13

4年之后，也就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在一次和同事闲谈中知道李芳的消息。

李芳在结婚的第二年里就有了一个儿子，也是同一年，她的傻子丈夫因车祸去世了。

许多媒人找她，但是李芳都没有再婚。至于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年纪轻轻的李芳是怎么想的。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明白了李芳去打工之前为什么到我家来的原因了。

我知道，她在等待一个机会。

可惜，当时我不明白，她也不好意思问。

30多年前，我错过了我的初恋。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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