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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赠我再无归途(已完结)

《你赠我再无归途(已完结)》内容简介
你赠我再无归途(已完结)

在代理协议上落下最后一笔,喻红豆回头攀上身后的男人,“南生,以后公司就拜托你了。”

父亲要她学管理,她却偷偷念了设计。现在公司濒临破产,父亲重病住院,她实在是一筹莫展。

幸好,她有个好男朋友。

娇艳如花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瑕疵,秋水盈盈的双眸中盛满信任和期待。

慕南生的手顺着她的脸颊缓缓往下,墨色的深瞳中涌动着让人看不清的暗流,“那你要怎么谢我?”

沙哑低沉的嗓音,透着说不清的魅惑。

喻红豆踮起脚尖,轻轻咬住他纤薄的唇,“你想我怎么谢,我就怎么谢!”

她想,等融资成功,等公司的情况好转,他们就立刻结婚。

强强结合的联姻,家人应该不会反对。

何况,他们是真爱!

低吟、喘息……

掐着时间,瞥见办公室的磨砂玻璃外影影绰绰透出那个人的身影,慕南生托起喻红豆,将她重重的抵在门上。

柔软的后背撞在坚硬冰冷的玻璃门,骨裂的疼痛激得喻红豆一阵颤栗,“啊!南生,好痛……”

“痛?”所有耐性随着那个身影出现消失殆尽,慕南生的晦暗的眸子里翻涌着无边的恨意。

他用力的挺身,仿佛要将她刺穿,“喻正华要是知道你把公司卖给我,他会不会痛?”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那似讥诮带着嘲讽的表情,喻红豆一怔,“你胡说什么呢?”

她只是授权给他办理融资贷款的相关事宜,什么时候说要把公司卖给他?喻正华是她的父亲,是他未来的岳父,他怎么可以直呼其名?

“喻正华看到你在我身下放荡的样子,他会不会气死?”

“你到底什么意思?”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喻红豆挣扎着想要推开他,迎来的却是新一轮的撞击,“别、南生,不要这样……啊……”

“不要?你在国外就爬上我的床,现在说不要?你在图书馆坐在我腿上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要?浪成那样,也好意思喊不要?你跟你那个病痨鬼父亲一样虚伪、下贱!”

收到有人收购公司的消息,喻正华不慕医生的阻拦赶过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的公司,他的宝贝女儿,都要毁在这个人手里了吗?

他想要推开门,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下倒。

“哐当!”

花盆落地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喻红豆一转头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扶着花架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爸——”

即使隔着磨砂玻璃,她也一眼认出。那是刚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应该在医院养病的喻正华。

这么容易就达到目的,实在太没挑战。慕南生失了兴趣,犹如破布娃娃般将她丢开。

喻红豆顾不上他的讥讽,慌张的拉开门冲出去将喻正华扶坐起来,抚着胸口帮他顺气,“爸,你怎么样了?爸,你别吓我啊……”

幸好衣服没脱,幸好她今天穿了裙子。

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扑扑簌簌的往下掉。羞愧、狼狈涌在心头,她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父亲的命更重要。

“南生,别开玩笑了。快帮我打120,我父亲不行了。”

喻正华的目光已经开始溃散,他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仅凭着直觉死死抓着她的手,让她无法抽身。

拉上拉链,整理好衣服,他还是那个英俊无双的南生。只是曾经温柔的脸上,只剩下阴鸷和冷漠,“我从来没跟你开玩笑。”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迈着笔直的长腿,准备离开。

就算再蠢,也看出他落在父亲身上的目光里填满仇恨。

红豆拽住他的裤腿,“南生,我不知道你跟我爸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我爱你,是真的。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们过去三年的份上,救救他,好不好……”

“救他?”俊逸脸上在没有一丝温度,慕南生看着地上面如金纸的喻正华,犹如看着一具尸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喻正华,当年若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收购沈氏,我父亲就不会跳楼自杀。未免你斩草除根,二十几年来,我母亲带着我远走海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姓沈!”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像你这种人渣,根本死不足惜!”

字字如刀,刀刀捅在心上,一侧的喻红豆那一颗心顷刻间鲜血淋漓。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是。”

简单的一个字,却重如铁锤。硬生生打碎她最后一丝奢望。

新生报到,他在机场接她。

逆光的剪影里,他对她微笑,他的眼睛里有星星。

从此,他对她有求必应,亲手将她宠上天。

可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骗局……

可眼看着父亲越发苍白的脸颊和青乌的嘴唇,她已经顾不上这许多,“南生,就算他现在死了,你父亲也活不过来。你帮帮我,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答应你!”

“喻正华,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在求我!”

慕南生并没有看她,而是讥诮的看着只剩下出气没有进气得喻正华,“什么都补偿不了,只有死,一命偿一命,才能两清!”

*

寂静的手术室门口,喻红豆呆滞的蜷缩在地上,望着那盏代表着希望的灯。

从黑夜到天明,整整七个小时,她一动不动。

“啪”手术中的灯终于熄灭,她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又“砰”的跪在地上。

她的腿,全麻了。

医生和护士推着盖着白布的车出来,“喻小姐,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恍如晴天霹雳,炸得喻红豆的脑子嗡嗡作响,“不、不会的。爸、爸,你不要丢下我,你起来看看我啊……”

母亲去得早,喻正华又当爹又当妈,一手把她养大。可她却引狼入室,丢了公司,还丢了他的命。

“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喻红豆握着那冰凉的手,满脑子都是父亲的样子,可是越来越模糊,她坚持不住,失去了意识。

待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明媚的阳光,窗外的花草绿树,都让她无比的憎恨自己!为什么死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把这颗心换给父亲,好过现在这么痛……

电话铃响了很久,她才回过神,“喂,吴律师。”

“喻小姐,大事不好了。公司高层集体指控你出卖公司换取个人利益,法院已经立案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风华集团实际是以喻正华为核心的家族企业,所有的公司高层都是她的叔伯长辈。他们怎么会调转枪头诬告自己?

喻红豆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冰凉的手机变得滚烫无比,灼烧着她的耳朵和她的心。

“是慕南生,他带着你的文件来公司夺权。你那些叔伯们立刻就明哲保身,全都指控是你出卖公司。”

“哈哈……”

原来如此!

喻红豆怒极反笑,她狠狠的将手机摔在墙上,昔日明澈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暗无天日。

什么骨肉亲情?什么一命偿一命?

慕南生,你好狠的心!你真的要我们全家死光才甘心吗?!

转眼,便到开庭的日子。

喻红豆一身黑衣,衬得消瘦的小脸越发苍白。她站在被告席上,面无表情的一一反驳过那些居心叵测的亲人,直到法官宣布带证人慕南生出庭。

她沉寂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慕南生先生,请问你和喻红豆小姐是什么关系?是否如他所说,你们是相恋多年的情侣?公司是她请你代为管理的?”

“不是。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我众多追求者当中的一个,一直对我死缠烂打,令我不胜其烦。”

“至于公司,是她自己无力管理,心甘情愿抵押给我的。有合同白纸黑字为证……”

剪裁精良的手工西装包裹着完美的身材,他坐在那里,冷漠的脸上带着睥睨天下的矜骄。

从进门到现在,他没看过她一眼。

“慕南生,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泪水早已经哭干,喻红豆盯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眼底蔓延着无尽的绝望。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他们那些温暖甜蜜的过往抹杀得一干二净。

也对,从一开始,他就在骗她。他给她的原本就是梦幻泡影。只恨自己清醒得太迟、太迟……

即便是在前一刻,她对他仍怀着一丝希冀……

他的冷漠、他的强势,犹如利剑刺穿她的心,“好好好,我认罪,我认罪!”

按在桌上的手紧紧抠住边沿,才能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去。

“是我,是我有眼无珠,是我出卖公司,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她望着高高在上的法官,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再不想看他一眼。

任由他再说下去,不过是把原本就鲜血淋淋的伤口,撕给更多人看。

她是高高在上的喻家大小姐,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失败。可遇到慕南生,短短几句话便击溃她所有的骄傲和自信……

就这样吧!判刑入狱,从此再不相见!

苍白的脸颊应为愤怒而泛着绯红,垂下的发丝凌乱而颓然。相识三年,这是慕南生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眉头几不可闻的微蹙,旋即又舒展开。

这样也好,她是喻正华的女儿,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走出法庭,错身而过的瞬间,喻红豆低垂着眉眼凄然道,“慕南生,我们从此,两清了。”

言罢,她昂着头迅速的走过,步伐虚浮又决绝。

“两清了?”慕南生看着她纤瘦却挺得笔直的背脊,险些一步踏空。

*

监狱。

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囚,握着磨尖的牙刷将喻红豆逼到厕所一角,“整天冷着张脸装逼给谁看?真当你还是喻家大小姐?”

“我是谁,跟你没关系!”喻红豆靠着墙,冷冷的看她。

她的性格很好,从来不与人结怨。即便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也不至于在这里得罪人。可这个女人三番四次的针对她,明显是受人指使。

“你的刑期只剩半年,若是伤了我,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喻红豆提高声音周旋,希望引来其他人关注。

“出去又能怎么样?没有钱也是死路一条。”女囚摩挲着牙刷上得锋利,玩味的一笑,“但杀了你,我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足够我出去以后风风光光的过下半辈子。”

果然是买凶杀人!

喻红豆拢在身侧的手一紧,“是谁?”

“你下去问阎罗王吧!”女囚大吼一声,举起牙刷就扑了过来。

她的力气很大,厕所的地形又狭窄。但喻红豆学过跆拳道傍身,即便是在最近身体虚得厉害,也能勉强不让她伤害到自己。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人声,感觉到她体力渐渐不支,女囚趁机给她的心伤上撒了一把盐,“贱人,慕南生都不要你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害死自己老爸,弄得众叛亲离,就让我送你去一家团聚吧!”

慕南生?又是慕南生!

果然,夺走公司不够,害死父亲不够,送她入狱也不够!他要她死!要她从神坛跌落,死在臭气冲天的腌臜地方!

脸上重重的挨了两拳,锋利的牙刷插进胸口,眼前却还浮现着那张冷酷绝情的脸。

“慕南生,你看!到这个时候,我还忘不了你啊!”喻红豆勾着嘴角凄绝的一笑,“大概只有死,才能忘了吧!”

她颓然的闭上眼睛,紧握的拳头倏然一松……

黄泉路那么长,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喻红豆焦躁的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惨白。

空气里弥漫着让人安心的消毒水味道,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她为什么还活着?她这样的罪人,难道不该下地狱吗?

“你运气很好,要不是狱警来得及时,你恐怕就醒不过来了。”医生温和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想开点。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就算为了孩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孩子?什么孩子?”喻红豆错愕的看了医生一眼,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小腹,“你是说,我怀孕了?”

“是的,已经六周了。”看她面色惊恐,医生好心安慰道,“你别担心,孩子很健康。”

他害她家破人亡,她却怀了他的孩子,和其讽刺!

“不、我不要这个孩子。”喻红豆激动的拉着医生的手,果决得一如那日在庭上认罪,“请你帮我手术,拿掉。”

她的伤口未愈,一动就扯得全身都疼,终究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

“你现在这种状况,确实不太适宜要孩子。但他既然来了,难道这不是一种缘分吗?”

“不管发生什么事,孩子都是无辜的。你若是不想要,当初就该做好准备,而不是等到现在,不是吗?”

医生温柔的宽慰如涓涓细流蜿蜒进心底,滋润着喻红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她曾是无比幸福的期待着能孕育他们共同的孩子。现在,没有他,她还有孩子。

从此母子相依为命,她在这世上将再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一抬手,她才惊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等到伤愈出院,喻红豆的肚子已经显怀。她没有被送回牢房,而是直接带到监狱门口。

“恭喜减刑出狱,出了门就别再回头。”

狱警“砰”的关上大门,喻红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难道是慕南生?

不、不可能。他亲手送她入狱,还不惜买凶杀她,又怎么可能会帮她?

“红豆。”心酸又欣喜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转瞬她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延宗哥哥来接你了。”

得知喻家出事的消息,周延宗已经第一时间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从国外赶回来。他花了很大一笔钱,才把她从里面弄出来。

可看到心爱的女孩变得面黄肌瘦,憔悴不堪,他还是心如刀割,“对不起,延宗哥哥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多年不见,他已经褪去少年青涩的模样,眉宇间多了成熟和稳重。

喻红豆眼中的泪强忍着也决了堤,“不、一点都不晚。谢谢你,谢谢你还记得我。”

她不想孩子出生在监狱里,幸好他来了。

“延宗哥哥,将来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上了车,喻红豆的情绪才彻底稳定下来,“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为我雪中送炭。”

“傻丫头,钱财不过是身外物,我只要你好好的。”周延宗浅笑着摸摸她的头,“现在,想去哪儿?”

回家?回公司?

无数个念头在红豆脑海中闪过,却又被她一一否定。

家破人亡,她早已经无处可去。

“你带我离开这里吧,越远越好!”

瓢泼的大雨说来就来,从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慕南生在监狱门口足足等了三个小时也没看到喻红豆出来。

他从未留意过她的监狱里的任何情况,却不知怎的将她出狱的日子刻进了脑海里。

他很有耐性的等着,直到助理按捺不住。

“慕总,下午的会不能再推,我去问一下到底什么情况。”不等慕南生回答,他已经拿着伞冲进雨幕中。

不过几分钟就折了回来,“慕总,喻小姐获得减刑,三个月前已经出狱了。”

漫长的三个小时变得如此可笑,慕南生的脸霎时间阴云密布,车内的温度仿佛结了冰。

“减刑?”

“是的。”

“查!”

冰冷的一个字,带着不容置喙的肃杀之气。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谁给她的胆子?

能做慕南生的特助,助理的本事也是通天。可他查来查去都查不到任何喻红豆的消息,仿佛从跨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一群废物。”

环球集团的总裁办公室,一无所获的慕南生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时随地游走在吃人的边缘。

他拿起车钥匙,转身将车子开到城郊。

他的网络科技公司在这里,公司里有最厉害的黑客。

“侵入交通摄像头,启动人脸识别,找到她。”他将手机放在桌上,打开的相册里全是她的照片。

不到一个小时,电脑就比对出结果。

“没有具体的落脚地,只能看到她最后一次出现,是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最后一帧画面,已经是三个月前。

她坐在车里,手上拿着一个小孩子的玩具,对着开车的男人,笑得沁甜。

“周延宗,我的女人你也敢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慕南生猩红的眸子里泛着嗜血的冷意。

周一到周五,周氏集团的股票连续五个跌停板,市值缩水近十亿。

周延宗怒气冲冲的冲进慕南生办公室,“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试图救市,但砸进去的钱犹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变消失不见。

而慕南生手下的人,更像虫子一般无孔不入,连周氏旗下那些子公司上下几百万的小单子都照抢不误。

若不是四面楚歌,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慕南生慵懒的靠在老板椅上,冰冷的眼眸中带着君临天下的笃定,“交出喻红豆,我放你一条生路。”

只要他不喊停,三个月之内周氏一定会破产。

“慕南生,你好卑鄙。”显然,这个结果周延宗心里也很清楚,“红豆不是器物,更不是你的私人财产。她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你已经伤过她一次,还要伤她第二次吗?”

如石子落入幽潭,慕南生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波澜,旋即就恢复如常。他没有想过伤她,只是那么恰巧她是他复仇的跳板而已。

“看来周氏集团,你是不想要了。”俊美的眉眼笼罩着厚重的戾气,慕南生的拿起桌上的电话,淡定的按下一串数字,“希望你父母也跟你一样坚定。”

他的电话还未拨通,周延宗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生活助理惊慌失措的声音尖利的响起,“少爷,大事不好了,喻小姐和孩子不见了……”

慕南生的手僵在半空,周延宗更是恍如晴天霹雳。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周延宗已经顾不上公司的事,他扭头就往外跑,心里不住的祈祷着:红豆,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孩子在月子中心被人抱走,喻小姐连鞋都没穿就追了出去。我看着他们上了一辆红色的私家车。可我没用,只跟了两个红绿灯路口就不见了。”

生活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法浇灭周延宗心里的怒火,“蠢货,还不快去找。”

他不敢想象红豆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在车流中穿梭的模样;他不敢想象孱弱的孩子,在离开无菌病房后的模样;他不敢想象若是找不到他们,自己会怎么样……

办公室里,慕南生怔怔的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他们竟然有孩子了!他们竟然有孩子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震惊。

她的甜言蜜语犹在耳边,她含着眼泪一遍遍说着真爱的面孔犹在眼前……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曾问过自己,这么对她是不是太残忍?

可转眼,她已经有了孩子,跟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难道,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周、喻两家是世交,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就算后来分开,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她前脚进了监狱,后脚周延宗就将她接了出来。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他竟然还以为她不谙世事,不懂算计……

越想越生气,熊熊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办公室化为灰烬,慕南生脸上的表情却阴沉得像要滴水成冰。

*

寂静的荒山之上,沈伊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揪着喻红豆的头发,将她从车里拖下来,“贱人,你不是要追吗?”

“我让你追,让你追!”她谩骂着,狠狠一脚踢在喻红豆的小腹上,“刚离开慕南生就勾搭上周延宗,真不愧是风华的第一交际花啊!”

“你说你的命怎么就那么硬,怎么就没死在牢里?出来就祸害人,你留着这个小野种,是还想赖上南生哥吗?”厚重的粉底也盖不住脸上的狰狞,沈伊雪极用力的紧夹着襁褓,勒得孩子嚎啕大哭。

听着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红豆的心碎了一地,“我没有。伊雪,我真的没有。”

她试图站起来,可她实在是太虚弱,连爬两步都费劲,“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先放开孩子,好不好?”

喻红豆怎么都想不通,曾经那个自己最要好的闺蜜,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情形,因为家庭不好,她被几个女同学围在墙角奚落。是自己仗义出手,才替她解围。

后来沈伊雪就说要做她的跟班,整日跟在她身边。

她一开始很不喜欢,可渐渐的也就默许了。后来,她们才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那时候的沈伊雪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红豆,等我将来翻身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她从来没想过任何回报,她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可为什么?她为沈伊雪雪中送炭,沈伊雪却要她家破人亡?

“我凭什么听你的?”沈伊雪蹲下身来,眼角眉梢尽是嘲讽,“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喻家大小姐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条丧家犬都不如!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伊雪,我不是对你颐指气使,我从来也没对你颐指气使。我是在求你,求你看在过去的份上,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喻红豆拉着她的裙角,语气中满是哀求。

泪痕早已经爬满脸颊,可她顾不上擦,只眼巴巴的望着她、望着她手里那个襁褓,“伊雪,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也没骗过你。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先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

她已经没有了家人、没有了事业,她只剩下这个孩子……

“你还好意思说你没有指使我?”沈伊雪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红豆苍白的脸颊瞬间就浮起红色的指痕,“我帮你背了多少次书包?给你打了多少次水?你记得清吗?”

“你知道同学们在背后都怎么说我吗?他们说我是你的丫鬟,说你打个屁我都要说香。”沈伊雪越说越激动,揪着红豆的头发将她提起来,又狠狠的拽了两脚。

那时候明明是她主动要求,是她说要给她机会报恩的。可指望她能快些消气,喻红豆不敢躲也不敢反驳,只咬牙承受着,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求你先放开我的孩子,行吗?”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喻红豆的心好像被一把刀子狠狠剜着。

沈伊雪心满意足的欣赏着她的表情,“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我最恨的就是你整天笑嘻嘻的样子。对着谁都笑,连那些背后骂我、说我坏话的人,你也笑!你TM是卖笑的吗?你怎么就这么下贱呢?”

喻红豆生下来就喜欢笑。喻正华常说,她的脸庞就像个小太阳,一笑起来就是太阳花。不管在公司遇到多少烦心事,只要一看到她的笑,什么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是,是我下贱,是我对不起你!”喻红豆将头重重的磕在她脚下,全然不慕泪水和泥沙糊了一脸,“你想要我怎么补偿都可以,求你,求求你,先放开我的孩子吧?”

只要孩子活着,她愿意把这条命给她!

看着她狼狈不堪的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沈伊雪终于畅快的舒了一口气,“想要孩子?可以。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我想要的话,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录音笔,放在喻红豆面前,“说,这个孩子是谁的?”

那个名字,喻红豆早就发誓不再提起,她吸着鼻涕果决道,“周延宗,孩子的父亲是周延宗。”

“那你还爱不爱慕南生?”

“不是不爱,是从来没有爱过。”她奉上一颗真心,他害她家破人亡,这样的人配不上她的爱。

山风呼啸而过,苍凉了喻红豆破碎的心,“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想利用他。我跟他在一起,看上的只是他的身份和地位,我想要他帮我挽救公司。”

“现在公司没了。我对他便只剩下恨,不死不休的恨。”眼前浮现出慕南生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浮现着沈伊雪追在身后甜言蜜语的模样,喻红豆咬牙切齿的叫嚣着,“我恨他,恨所有的白眼狼。”

“我对他那么好,他不但抢走我的公司,还害死我了父亲,毁了我人生。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诅咒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生一世都得不到幸福!如果现在有一把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捅进他的心脏!”

“好、很好!”目的达到,沈伊雪哈哈大笑起来。

她心满意足的收起录音笔,又从包里摸出一把刀“现在,还需要你做最后一件事。用这把刀,划花你的脸。”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姣好的面容,她就再也不能去勾引别的男人了。到时候就算是周延宗,看到她丑陋的样子,只怕也会敬而远之。

一想到她走投无路的画面,沈伊雪心里就乐开了花。

雪亮的刀子,在歹毒的烈日下泛着渗人的寒光,喻红豆却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她知道,拖延的时间越长,孩子的危险就越大。

她闭上眼,将锋利的刀尖扎进脸颊,顺着眉骨往下,狠狠的一划。

粉白的皮肉狰狞的往外翻开,瞬间就被涌出的鲜血染得通红。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喻红豆眯缝起眼睛,可她却依然固执的张开双臂,“孩子,给我孩子。”

她做了能做的一切,她所有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见了血,沈伊雪又有些兴奋。她还想再玩一会儿,可一低头瞥见臂弯中的孩子,霎时间变了脸色。她飞快的将襁褓往喻红豆手中一送,飞快的跑回车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宝贝,我的宝贝。都是妈妈不好,吓坏了小宝贝。”喻红豆顾不得疼痛,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的将孩子娇嫩的小脸,贴在自己没有受伤的脸颊上,“你放心,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微风将她柔软的细语呢喃吹散,良久,喻红豆才发现,仿佛从孩子接到手里,就再没听见她的哭声。

她拉起衣角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擦掉凝在睫毛上的鲜血和泪水。泥沙和汗水落进伤口中,带来针扎般密密匝匝的痛,可这都远远比不上她看到孩子那苍白泛青的小脸。

“宝贝,你怎么了?”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轻轻放在孩子的鼻子前,没有呼吸,一丁点都没有。

“不、不、不会的。”喻红豆拼命的摇摇头,“宝贝,你不要吓妈妈,你不要丢下妈妈!”

她说着又俯身下去,将而过贴在他稚嫩的胸膛上。没有心跳,连一丁点都没有。

“啊!孩子,我的孩子!”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山头,所有的隐忍犹如洪水爆发,顷刻间席卷喻红豆所有的理智。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活活剜去,痛到不能呼吸。

她紧紧抱着孩子的尸体,哭得昏天黑地……

“红豆,你怎么样?红豆……”

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大一小两具身体,周延宗浑身脱力般跌跪在地上,“你别吓我啊,红豆!”

他一路跪行,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对不起!我又来晚了,对不起啊!”

他浅吻着她的额头,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她布满灰尘和鲜血的脸上。

她的发丝凌乱着,脸上满布着伤痕。

最醒目的是那道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颚的褐色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红黑相间的皮肉生硬的往外翻着,无声的诉说她临死前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

“红豆,我的乖红豆。延宗哥哥一定会为你报仇。”

“先生,没有预约,你不能进去。”

“滚开!”周延宗一把推开阻拦的秘书,直冲进慕南生的办公室,“慕南生,你这个禽兽,你把红豆还给我,你把红豆还给我!”

他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狠狠一拳砸在慕南生脸上。

毫无防备,慕南生硬生生挨了他一拳。

但第二拳落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姿势,一把握住了周延宗挥来的拳头,还顺势反击了一拳。母亲从小就要他独立,他五岁就开始练拳击和跆拳道。

只一拳,便打得周延宗噔噔往后退了两步。

“疯子,不慕着自己的公司,跑到这里来撒野。”只要一想到红豆早已经跟他暗度陈仓,慕南生便觉得怒火中烧,“她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不拿她来换公司,找我要哪门子的人?”

周延宗抬手蹭了蹭嘴角溢出的鲜血,猩红的眼眸中泛着蚀骨的寒意,“慕南生,你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前脚对我的公司施压,逼我到这里跟你见面。后脚就找人抢走红豆和孩子。还道貌岸然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人渣、伪君子!你是不是想像逼死喻伯父那样逼死我,再逼死红豆和孩子?”

那天,慕南生的确是从周延宗电话里听见红豆和孩子不见了。可若是他真的有办法找到她们,又何至于以本伤人对周家施压?

“你说是我挟持了他们,那你就拿出证据来。”他慕南生,敢做就敢认,“拿不出证据,就别在这里贼喊捉贼。想让我放过周氏集团,就亲自把喻红豆送到我面前来。”

在他眼里,什么失踪挟持,都不过是为周氏开脱的鬼蜮伎俩。他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收回狙击周氏的命令吗?

慕南生不屑的一声轻嗤,悠闲的整了整褶皱的衣襟,淡漠的冲着等在一旁的保安点了点头。

两个壮实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钳得周延宗钳得无法动弹。他挣扎不脱,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慕南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慕南生,你这个人渣,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报应吗?他等着。

翌日清晨,慕南生一面享用着早餐,一面翻看着最新的报纸。

惊!落魄千金,携幼子横死荒山。惨!惨!惨!

超大幅的标题拆分开,几乎占满整个版面。

慕南生最不喜的就是这些标题党,可今天却不知怎的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就朝着正中的配图看了过去。

黑白的照片上印着惨白的两张脸,一大一小。

小的安然入眠,大的怒目圆睁。

女人的头发凌乱着,苍白的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乎乎的皮肉恶心的外翻着,触目惊心。消瘦的脸颊上眼窝深陷,越发显得那双眼睛睁得突兀,像是凝视着天空,那么绝望、那么不甘……

这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这张脸,慕南生再熟悉不过。

可他仿佛是被一棍子敲晕,僵在桌前半晌没动。

他细细的品读过每一个文字,直到确定里面仿佛提到的那个死者名字的确是喻红豆,是喻正华的女儿,喻红豆。

他才如发疯一般冲了出去……

他恨她,恨她是喻正华的女儿。他嫌弃她,折磨她,可他却从来没想过让她死啊!

看着她孤零零的躺在荒山顶上,那么消瘦、那么苍白,他的心好像被钝刀子狠狠的割着,不见丝血,却痛不欲生!

他在监狱门口等她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可知道她消失,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找到她。

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可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信念,就是找到她、留住她。无论用怎样的方法,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身边……

偌大的火葬场,到处弥散着阴冷的气息。

慕南生找了很久才在焚化炉附近找到目光呆滞的周延宗,他颓然的靠着墙壁,胡子拉渣的脸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红豆呢?”慕南生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昨天是自己在他的办公室歇斯底里,今天就换他在自己面前暴跳如雷。周延宗好一会儿才对上慕南生的目光,勾着嘴角讥诮的一笑,“她呀?带着孩子在焚尸炉里排队,你要去看她一眼吗?”

他笑着,却比哭还难看。一滴清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来,砸在慕南生手上。

原本温热的眼泪犹如铁水般滚当,灼得慕南生一下子松开手。

“不、不会的。红豆不会死的!”他叫嚣着,转而揪住周延宗的衣领,拖着他就往焚尸炉走,“我不信,你带我去看。”

“慕南生,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要围着你转?”周延宗拉过他的手,一把将他推开,“你不是要看吗?我给你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狠狠的扔在慕南生脸上,“都是你,都是你逼死了红豆。你喜欢看,就慢慢看个够吧!”

雪白的扉页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行字:

南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所以我的运气一直很好,直到我遇见你。你站在逆光的剪影里对着我笑,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所有的花都开了。

只用了一眼,我就爱上了你,是不是很浅薄,很可笑?

可原来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好运气。

都说情爱是欢愉,可为什么我爱你,要那么痛?

慕南生,如果早知道爱上你需要赔上我的身家性命,我宁愿从未遇到过你!

慕南生,我恨你!我恨不得亲手将刀子插进你的心脏,让你试试心脏病发的滋味。

慕南生,我恨你!我恨你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的梦想,还毁了我的家!

你口口声声说着两清,却逼得我走投无路。

所以,即便死了,我也会诅咒你,诅咒你痛失所爱,诅咒你得不到幸福!

慕南生,你这样的人,永远不配得到幸福!

凿凿恨意扑面而来,激得慕南生惶惶的退了两步。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那么凌乱的笔迹,却意外的与脑海中那段模糊又深刻的记忆重叠。

母亲的阴鸷和责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在他抑郁症的那段日子里,是一封封穿越大洋彼岸的陌生女孩来信,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轻快的文字,温暖的语调,仿佛隔着薄薄的信笺,他都能看到她那张铺满阳光的笑脸。在她的鼓励和支持下,他才能抵抗住抑郁症的折磨,完成学业、完成母亲的夙愿。

他回国除了报仇,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找到她,找到那个温暖的女孩。

她曾给了他一片阳光,他想要还她一整个太阳。

他想起自己看到喻红豆的第一眼,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她的影子,所以他宠她、护她!

可如果她们原本就是一个人,那么他应该怎么办?

无数的疑问,犹如这漫天暴雨,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砸得慕南生痛不欲生。现在只有一个人能解答他所有的疑问,那就是喻红豆。

不、她不会死,也不能死!

她是那么乐观开朗的人,绝对写不出这样恨意拳拳的信,他要找到她,找到她问个清楚!

慕南生将那带着淡淡香气的信笺纸紧紧的贴在胸口,仿佛那样他就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心跳。

他推开堵在焚尸间门口的众人,死死的抓住工作人员的手,“不、放开她。她还没有死,我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她不能死……”

“住手!”伴随着慕南生撕裂般的怒喝,通往火化间的大门应声而落。

喻红豆那张毫无血色的素白脸庞一闪而过,面部一道幽深的刀伤触目惊心。

只是,她竟像睡着了一样,神态平静安详。

慕南生只觉得左侧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仿佛被钝器击中,瞬间停滞。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她死了!她用最决绝的方式告诉他,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两清。

他欠她的,无法偿还。

慕南生泪流满面。

来的路上,他一直不相信喻红豆会死,她那么明亮鲜活的一个生命,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一定是他们在做戏给他看!

可喻红豆被推进火化间的一刹那,慕南生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天人永隔。

不能呼吸,每呼吸一次,痛就更深一寸。

悲伤、愤怒无处安放,慕南生两步跨到周延宗跟前,重拳一挥砸向他的面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不告诉我,她们遇到了危险?

你他妈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就是见不得喻红豆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一拳接着一拳,每一拳都使出全身力气,仿佛要将眼前之人打死才解气一样。

“哼哼,慕南生,你也知道心痛了!”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流,周延宗也不还手,只是用眼角瞟着慕南生讽刺道,“我去找过你,可你不是说她和你没关系么?现在跑这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害她家破人亡的是你,害她锒铛入狱的是你,害她命丧黄泉的还是你!

慕南生,你这个魔鬼,你现在知道心痛了是么?你也知道后悔了是么?

你活该!你自作自受!”

周延宗一声声谴责,像一支支毒箭穿膛而过,将慕南生刺得体无完肤。

痛,遍体鳞伤。

可仍是不愿放过周延宗,如果他慕南生是恶魔,那周延宗这个混蛋也是刽子手

“你他妈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你如果说清楚,我会去救她和孩子!那是两条命,你害死了她们!”慕南生怒吼的声音响彻走廊,拳头的力道越来越重。

“少在这演戏,我才不信你会有那么好心!再说孩子是我周延宗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你去救!“周延宗一手抹掉嘴角的血,恨恨的看着慕南生。

慕南生揪着周延宗领口的手有些许颤动。

虽然,虽然他一百次、一千次的怀疑喻红豆的孩子是周延宗的。

但此刻在他的嘴里得到认证,慕南生还是错愕不已。

“慕南生,少在这给老子惺惺作态了!一定是你派人害死红豆和孩子的。除了你,没有人会这样恨她!”周延宗啐出一口血沫。

“慕南生,我现在没有证据。但今天,你打死我便罢了,你要是打不死我,我早晚会查出是你的人害死了红豆和孩子,我一定要你去给她们陪葬!”周延宗棕铜色的眸子里,溢出滔天的恨意。

就在两人揪扯不清之时,工作人员赶紧把两人拉开,“打什么打,要打出去!这里是火葬场,不是拳击馆!”

慕南生猩红着双眼,不肯罢手。

“年轻人,逝者已矣!

你们在人家尸骨未寒时,大打出手,也不怕搅了逝者的安宁,让人家上路也走的不安心?不

管谁对谁错,到此为止吧!活着的,都好好活着!”

围观一个白发老者的感叹,让慕南生清醒起来。

是呀!他已经害了她那么多,不该再扰了她的清净!

慕南生正了正歪曲的领带,挺直脊梁,“周延宗,你要查便查,随时恭候!可你欠红豆的,我也会讨回来!”

他要统统讨回来,他要查出害死喻红豆的真凶。

那以后,他再去找她,求她原谅。

喻红豆彻底消失了。

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可能再有她的踪迹。

慕南生的心也仿佛被掏空了。

左侧胸口那个大洞深不见底,不时有穿膛的冷风刮过,冻得他直打寒颤。

只有拼命去查害死喻红豆的真凶才能稍有缓解。

对喻红豆的思念,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越发的疯长。

他在书房看书,抬头就看到她安静的坐在一旁安静的作画,颜料不小心抹在她的脸上,她撒娇道,“南生,你快来,帮我把它擦掉!”

他在办公室批文件,回身就感受到她趴在他的肩上,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调皮的挑逗他说,“南生,我没有文件美么,你为什么都不看我呢?”

他到厨房喝水,总能闻到她做的菜香,她系着围裙,端着他最爱的素三鲜,朝着他颠过来,“南生南生,我第一次下厨,你一定要把他们都吃光!”

他到浴室刷牙,清楚的看到她也拿着情侣牙刷,靠在一旁一边吐着牙膏泡泡,一边对他做鬼脸。

他太想他了,生存的每一寸空间都有她的气息。

他伸手去抓,她的身影就会如泡沫般彻底消失不见。

很多时候,他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他想起那些甜蜜的细节,在曾经只为报仇的他看来,都是喻红豆在犯贱。

可回首过往,有她的日子里,他阴翳的生活,总是洒满阳光。

那光温温润润,不刺眼不躁动,却十分活跃动人。

现在,属于他的那抹阳光就这样消失了。

这一切,他居然在彻彻底底失去她时才恍然大悟。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混蛋。

他开始失眠,吃多少安眠药都无法安睡。

睡不着,他就夜夜去酒吧买醉,想灌醉对喻红豆的疯狂思念。

他想也许那些思念醉了,就没那么清晰了,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可是没用。

思念在酒精的作用下,愈发浓烈。

那些疯长的思念,像汹涌扑来的潮水,呛得他透不过气、爬不上岸,就那样淹没了他,令他窒息、让他绝望。

可是,他竟然沉浸在这种纠缠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在酒吧,任何女人靠近,他都用冷漠疏离,甚至是鄙视傲慢,让人望而却步。

偶有不知死活的女人,攀在他胸前身后调情撩拨,也被他毫无兴趣的推到一旁

他就像只高冷的雄狮,守着自己的领地,不容许任何人靠近、侵犯。

女人们看着这个拥有妖孽般俊美面庞、自慕自喝着闷酒的冷脸帅哥,望洋兴叹地猜测着他的性取向。

慕南生相思成疾,环球国际全体员工都过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大家都发现,他们的老大似乎有些肝火旺盛、五内郁结。

稍有不慎,就会被骂的狗血淋头;一点失误,都有可能丢掉饭碗。

一个公司的元老,因为在慕南生发呆时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居然被调任非洲了。

慕南生的合伙人旁敲侧击的劝诫了他一下,竟然被硬生生地扫地出门。

阴云在整个环球集团密布。

慕南生的脑门上仿佛贴着一张“生人勿近”的符咒,员工们都对它敬而远之。

很长一段时间,慕南生都处于一种封闭自虐的状态中,难以自拔。

派去查真相的人,一天不给他答复,他一颗心都无处安放。

他想,他的抑郁症又犯了。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内心柔软的喻红豆来安慰他那颗不安的心了。

慕南生忍不住翻出当年喻红豆写给他的信笺,贪婪地回味着她给他的温暖。

“嗨,你好!我漂洋过海的小笔友,很高兴认识你!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你说你有很多话不知道怎么表达,我觉得最好的表达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慕忌说得对错,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知错就改,改了再错,循序渐进呗!我爸爸常说,人生苦短,放轻松些。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嗨,你好!你说妈妈给你很大的压力,你不开心!虽然我不知道阿姨为什么对你要求那么严格,但我相信每一个妈妈都深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她们有时候会用错方法。我妈妈也会强迫我吃不爱吃的食物,穿不喜欢的衣服,嗯,还有学不喜欢的习,嘻嘻!我也很烦恼,但我知道她很爱我!希望你理解阿姨的苦心,如果不能理解就包容一下吧,谁叫我们只有一个妈妈呢!”

“嗨,你好!我最近在学眉眉的歌,我决定封她为爱豆了!悄悄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说她的歌很好听我才跑去听的,果然很好听哦,为你的审美点个赞吧!我猜想你一定是个很有音乐天赋的人吧,嗓音很好,唱歌也会很好听,对不对?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去K歌吧!”

“嗨,你好!听你说你一直在努力完成自己的使命,你真的好伟大啊!我都在怀疑自己的人生了,我都不知道我想干嘛!从今天开始,我也要像你一样,为自己定个小目标,努力去完成。你要好好加油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等你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一定要告诉我哈,我要开香槟为你庆祝!”

“嗨,你好!如果累了,就歇一歇吧!我们还年轻,路还很长,时间也有大把。你才15岁,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啦!虽然不知道你的使命是什么,但是人生其实有很多可能,不要因为赶路而忽略路上的风景!哦,我不是要你换个使命,我只是想你此生尽兴!”

“嗨,你好!许久都没有收到你的信了!不知道你过得是否如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没有?我最近遇到了喜欢的人,他很帅气也很有才,我特别喜欢看他打球的样子,傍晚的阳光穿过他的碎发撒在他的脸上,让我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你有喜欢的人么?她什么样?”

慕南生把喻红豆写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字里行间洋溢的年少情怀,让他触目惊心。

她鼓励他走出母亲给他的阴霾,让他懂得什么是母爱。而他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为父报仇。

她欣赏他的爱好,让他不断增强自信。而他把所有的自信和骄傲都用来完成对她的复仇。

她尊重他的理想,鼓励他一路前行。而他的使命,就是让她家破人亡、痛不欲生。

她在他的导演下,爱上了他。

而他,却设计好了陷阱等她掉落。

终于,他用喻红豆为她筑起的温暖长城,完成了母亲的期望、自己的使命。

她把他从阴霾的深渊里救起,他却亲手摧毁了她幸福的城池。

慕南生紧紧攥着喻红豆写给他的信,心痛欲裂。

从始至终,喻红豆对他的关心和爱都是真的。

那又是谁篡夺了她的美好和幸福呢?

慕南生冷峻的面庞淬然镀起一层厚厚的寒霜,浓墨般的黑瞳深不见底闪着阴翳的寒光。

清流咖啡馆。

“南生哥哥,你可算出现了,这些日子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人家担心得要命!”远远的看到慕南生,沈伊雪忙不迭的扑了上去。

慕南生疯狂思念喻红豆的日子里,除了去公司处理公事,不想跟任何人交流接触。

沈伊雪像是被屏蔽了一般。

打电话,他不接;去公司,助理总说他不在;到他家,连们都敲不开。

她心神不安、焦虑暴躁。好不容易彻底铲除了喻红豆这个眼中钉,慕南生似乎还是不在她的掌控内。

她想要的东西,始终还没到手,她怎么能放心得下?

当慕南生主动联系她时,她兴奋不已。哼着小曲化了妆,匆匆就赶来赴约了,连口红涂出了嘴角都没在意。

“有事找你,坐!”慕南生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坐在了沙发上,躲开了沈伊雪的亲密接触。

除了喻红豆,她不想触碰任何女人。

“哦,好!南生哥哥,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和你说!”她还在盘算着怎么和慕南生提结婚之事,偏巧他就主动找上她了。

“你说,这些是你写的?”慕南生将厚厚的一沓信封推到沈伊雪面前。

看清那些信件的署名后,沈伊雪原本眉眼带笑的表情瞬间凝滞了。

“不是?”那一秒错愕,被慕南生捕捉的刚好。

“怎么会不是?!”沈伊雪干笑两声,柔柔道,“南生哥哥,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大千世界,怎么偏偏就咱们两个漂洋过海的做了笔友呢!”

为了隐藏自己的失误,沈伊雪顺手开启一封信,“南生哥哥,我那时就一直悄悄喜欢你来着。你看,字里行间都是情深!”

心里却一阵腹诽,喻红豆那个贱人就是爱矫情,没事就喜欢给别人心灵鸡汤,谁叫南生哥哥喜欢呢,拼了老命也得学呀!

慕南生又从西服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不缓不急的打开,立在沈伊雪的眼前,“这是红豆写给我的信!这字迹,你可觉得眼熟?”

沈伊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模仿了许多年的字迹,好一阵心虚。

下一秒,泪水便溢满眼眶,楚楚可怜道,“南生哥哥,你不会怀疑我吧?一定是喻红豆这个贱人故意的!她就是死也不想看到我们幸福,她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这个贱人,死了还要给她找麻烦,她诅咒她永世不得超生。

“把这本书抄下来!”梨花带雨也不管用,慕南生随手从身侧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沈伊雪,清冷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语气丝毫不容置疑。

这是要查她字迹的节奏啊!

还好她早有准备。

自从决定和喻红豆抢男人开始,她就一只在学习她的笔迹,模仿的驾轻就熟、如假包换。

沈伊雪接过书,一笔一划的抄写起来。

“够了!”三五行字足够看出端倪,慕南生拿过沈伊雪的笔迹,对照着喻红豆的绝情书,面色越发肃穆起来。

没有半点出入,两张纸上的字迹如出一辙,根本分辨不出真仿。

怎么会这样?

慕南生不知道该相信谁,但心底的天平,却悄无声息的偏向了心中最思念的一方。

不能打草惊蛇。

真相只有一个,早晚会大白天下。

他慕南生一定会把发生的一切,查得水落石出。

慕南生把喻红豆的绝情书折好,放回左胸口的口袋里,小心翼翼。

“南生哥哥,喻红豆这个贱人实在是太阴毒了!她怎么就不能活的阳光点呢!”沈伊雪声泪俱下,一副受害者的委屈模样,一张粉白的小脸泪眼汪汪。

“先走了!”没有半句安慰、解释,不待沈伊雪反应过来,慕南生收起那些珍贵的信函,转身出门。

“南生哥哥!等等我!”等沈伊雪追出大门,慕南生的黑色路虎早已绝尘而去。

沈伊雪站在大门口,气得直跺脚,恶狠狠的骂道,“死贱人,为什么你死也不消停!”

眼看要浮出水面的真相,居然就这样又沉了下去。

慕南生的精神再度萎靡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那方向就像溺水者看到了面上的微光。

只要朝着那束光游过去,总会到达海面,获得重生。

可现在,那道光灭了。

他即便有再多的力气,也找不到生的门路。

只有下沉,一直下沉。

沉到海底两万里,沉到世界最深的尽头。

日复一日,慕南生的抑郁症愈发的严重起来,连公司都不愿搭理。

夜店,成了他麻醉自己的唯一出路。

酒精,成了他忘却痛楚的灵丹妙药。

只有醉生梦死,才能让他的精神得到一点点的解脱。

“慕南生,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啪”一巴掌打在脸上,精神迷离的慕南生瞬间清醒起来。

眼前,是慕婷一张愤恨萧杀的冷脸。

那张脸,跟慕南生极为相像。

慕南生置公司于不慕,引起了全集团的恐慌。在董事会的高压下,慕婷终于忍无可忍,在夜店里把慕南生揪了出来。

喧闹的酒吧里,她毫不不留情的扇了慕南生一巴掌,就像他年少不肯努力上进时,她恨铁不成钢的惩罚他一样。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喻家欠下的血债,就要用血来偿!”慕婷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慕南生,“从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成大事不拘小节,你这样子,能成什么大事!”

慕婷天生好胜心强,报复心重。她丈夫被害死后,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血恨。

从慕南生呱呱坠地那一刻起,血液里就流淌着慕婷赋予他的复仇基因。

三岁,慕南生喜欢邻居家的小狗,忍不住逗弄,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当晚,慕婷就把小狗套了回来,当着慕南生的面勒死了它。

三岁的孩子,被吓得嚎啕大哭。

慕婷却一巴掌打在他粉嫩的脸上,把他拎到小狗的尸体旁,按着他的头说,“不许哭,慕南生!你记着,你活着的目的就是复仇!

不管人畜,欠我们的,都要还回来!你没有资格玩,你需要做的,就是用好每分每秒让自己强大!”

三岁,慕南生懵懂的内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而他,再也不敢亲近任何人、任何动物,甚至是任何的花草树木。

“慕南生,他们喻家欠我们的两清了,你也算报仇成功了!可你也没有资格懈怠,你必须振作起来,你要完成你爸爸的遗愿,你要把环球做大做强!”慕婷继续咄咄逼人。

“好痛!”巴掌扇在脸上,慕南生却捂着胸口,脚步有些踉跄,“早知道报仇成功会这么痛,我宁愿一辈子恨她!”

真的好痛,周身上下,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在痛。

失去她,几乎要了他的命。

“慕南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慕婷揪着慕南生,试图把他拽醒,“你真有出息啊,居然对仇人的女儿念念不忘!”

慕南生的痛苦,慕婷不是不知。

可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他对慕南生的情深装作视而不见。

“慕南生,就这一回!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唧唧歪歪的抱怨。你没有资格,你需要做的就是赶快给我振作起来,你是环球集团的掌门人,你有义务把它照顾好!否则,你爸爸死不瞑目!”

慕婷眼底的心疼隐藏的很好,她永远不会像别的妈妈那样,安慰受伤的儿子,她永远都只能咬着牙,保持强硬的姿态。

警告,又是警告!

从三岁起,他的人生就开始在妈妈的警告声中度过的。

时刻告诉他,他没有资格享乐。

时刻提醒她,他身负血海深仇。

时刻警告他,他必须要强大、要振作。

慕南生真的很想变成慕婷所期望的那种冷血动物。

那样,他就不会痛了!

可他变不成,他的世界出现过温暖的喻红豆,教会了他至真至诚、至善至美。

他活该活得这样痛苦不堪。

“慕南生,你听到没有!”慕婷的声音,在噪杂的酒吧里越发显得清冷尖锐。

慕南生支撑起颀长的身躯,脚步凌乱、一摇一摆的朝外走去。

大门,被摔得格外响亮。

慕婷站在原地,眼角隐忍的泪,缓缓落下。

只一瞬,她便扬起高傲的头,抹干泪水,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阔步而出。

仿佛方才那一瞬,为儿子脆弱流泪的母亲是旁人一般。

次日,慕宅。

“阿姨,您看这条蚕丝裙子上周才在巴黎时装周展出,我托了朋友找渠道,给您买了一件,您看看这花色可还喜欢!”沈伊雪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送礼谄媚。

讨好慕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沈伊雪经常为了赢得未来婆婆的欢喜而煞费苦心。

“找你有正事,弄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做什么!”慕婷眼皮一搭,连看都懒得看,自慕自的坐到沙发上。

“是呢!阿姨,都是我不好,那咱么先说正事,您找我来?”沈伊雪丢下裙子,讪讪地跟了上去,贴坐在慕婷身边,无比乖巧可人。

“我问你,南生这段时间在干什么,你可知道?”慕婷言语间透着不满。

“那个,南生哥哥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我,我就没有打扰他!”沈伊雪紧张的搅着手。

“说话就说话,别畏畏缩缩的!难怪南生不爱搭理你,小家子气!”慕婷瞥着沈伊雪挑剔道。

论门第、论相貌,慕婷真看不中沈伊雪。

就算跟死去仇人之女喻红豆比,她也差远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才最适合他的儿子慕南生。

她天生目的明确,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且,出身不高,好把控。

沈伊雪立马放下手,挤出一丝笑容道,恭维道,“是呢,人家就是爱害羞!以后还得多跟阿姨相处,您一句话就够我好好学一阵的!”

“少在这拍马屁!你把心思多放在南生身上些,不好么?”慕婷不买账。

“我有的,阿姨!”沈伊雪柔柔道,“可是南生哥哥总是冷冷的!人家怕他心里没有我!

“没有你,你就想方设法让他心里有你啊!你跟喻红豆闺蜜那么多年,他喜欢她什么你不知道么?

他都能对一个仇人的女儿日久生情,你怎么就学不来,做不好?真实有够笨的!”慕婷气道。

沈伊雪被呛得不知如何作答,不由的又搅起了手。

心中怨毒的腹诽道:喻红豆,又是喻红豆,这个死贱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算了算了!指望你想主意也不现实!”慕婷摆摆手道,“要我说,你们尽快完婚,早点生个孩子让他收心!”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沈伊雪脑袋点得跟小鸡吃米一样。

“光想有什么用?得让南生肯娶你才行!”慕婷的一句话,让刚来了点精神的沈伊雪,当头泼了盆冷水。

“阿姨,我是一心一意要跟南生哥哥在一起的,可是我也不能太上赶着,万一让南生哥哥腻烦了,就更难办了!”沈伊雪忍不住叹气。

“顺其自然怕是不行了,只有想别的方法了!我的儿子我知道,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却很有担当!”慕婷双手环胸眯着凤眼,下定决心似的说,“这件事我来办!但是伊雪,你要好好配合!”

沈伊雪重重的点了点头,“阿姨,你您只管说,我照办!”

慕婷手指一勾,沈伊雪探过耳朵,两人说起悄悄话来。

南宫别院。

“南生哥哥,你回来了!”慕南生一进门,沈伊雪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上次碰面后,慕婷把门禁给了沈伊雪,让她见机行事。

她哪里抓得到慕南生的影子,只好守株待兔,等他回家。

凌晨3点,酒吧打烊,慕南生在助理的护送下回到家里。

看见着装和妆容都在极尽模仿喻红豆的沈伊雪,慕南生剑眉微微促起剑眉。

他不说话,径自走到大厅,将自己摔在沙发上。

“南生哥哥,你要不要喝点水?”沈伊雪尴尬的凑上去,端起茶几上刚刚泡好的茶问。

连语气,都在极尽模仿。

“南生哥哥,是不是闲烫,我来给你吹一吹!”沈伊雪凑到慕南生的身边坐下,鼓起小嘴开开始给茶水降温。

热腾腾的水雾扑到慕南生的脸上,慕南生的醉意越发的浓。

透过升腾的气雾,看着垂眸吹水的沈伊雪,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南生哥哥,我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喻红豆那张明媚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他爱打球,每一次稍有擦伤,她都会嘟起嘴巴为她吹气,稚气的样子十分可爱。

说来也怪,每一次吹完,他竟真觉得不疼了。

到此时他才发现,喻红豆的一言一行都可以为疗伤。

“南生哥哥,你还好么?水好了,可以喝了!”沈伊雪生硬的语气,将慕南生拉回了现实。

他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瞪着汪汪双眼的沈伊雪,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再怎么像,她也不可能是喻红豆。

喻红豆才不会这样生硬的跟他寒暄,也从不会这样献媚弄巧。

她会在他喝醉后,嘴上怪他不爱惜自己身体,却仔细耐心的帮他脱衣洗澡。

他不肯喝水,她就会俏皮的吞一口水在嘴里,嘴对嘴的喂她喝下。

喻红豆的温柔,谁也学不来。

慕南生漆黑的双眸睨着眼前的女子,眸光中透着透骨的冷意。

沈伊雪被他看得背后发凉。

递过去的杯子僵顿在空气中,送不上去,也不好拿下来。

看来慕婷出的主意也不是多好么!没事装什么喻红豆,看这样子难不成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管了,必须让他把茶喝掉。

“南生哥哥,人家手都举酸了,你就喝一点吧!”沈伊雪撩起额间的碎发,向耳后别去,掩饰着心里的胆怯。

慕南生接过水,一饮而下。

他是需要清醒一下。

男人喉咙里的吞咽声,让沈伊雪放下心来。

“南生哥哥,我扶你上楼休息吧!”沈伊雪起身去拉慕南生。

慕南生甩开她的手臂,自行朝楼上走去。

沈伊雪咬着薄唇忍着委屈,跟上楼。

燥热。

倒在床上,慕南生只觉得胸膛中好像有烈火在灼烧。腹部向下,更是燥得焦灼

越是躁动,酒精的作用越发凸显出来,慕南生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南生哥哥,快睡吧!”恍惚间,日思夜想的面庞出现在眼前,她含情脉脉却又略带娇羞的望着他。

“红豆!”慕南生一把将女人拦在怀里。

她回来了,她也舍不得他了!惊喜之色掠过眼波。

“南生哥哥!”女人眸光中闪过一丝异色,下一秒却仍甜美的回应着,“是我,我喜欢你!”

女人的小手不老实的伸进慕南生的衬衣里,摸索着寻找最敏感的部位。

慕南生胸中的烈火喷薄而出,他翻身将女人压在身下,一把撕掉她身上单薄的衣物。

“南生哥哥,我要!”干柴烈火即将燃起之际,女人一句话让慕南生再次清醒过来。

不,她不是喻红豆。

喻红豆才不会这样卖弄风骚。

慕南生戛然而止的动作,让身下的沈伊雪莫名其妙。

“滚!”一生怒喝,慕南生暴躁的跳下床,像触碰了什么肮脏之物一样吼道。

”南生哥哥!”沈伊雪赤裸着身子,委屈得小脸都变了形。

“叫你滚!”慕南生近乎咆哮,“除了喻红豆,谁都没资格上这张床!”

“南生哥哥,喻红豆有什么好?她死都死了,她还给别人生过孩子,她就是个烂女人!”沈伊雪站起身,不甘的控诉,“她不值得你对她这样念念不忘,南生哥哥!”

她何其不甘,费尽心力,却始终无法代替喻红豆的位置。

“啪”清脆的巴掌声震耳欲聋,沈伊雪只觉得眼冒金星,一下趔趄瘫坐在地。

“不许说她一个’不’字!”慕南生阴狠的眼神透着杀气,“谁都不行!”

他一副嗜血萧杀的姿态,瞬间让房间内寒意丛生。

沈伊雪崩溃大哭,却又隐忍着抱住慕南生的腿,瑟瑟发抖道,“南生哥哥,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气急!”

慕南生一脚踢开沈伊雪,摔门而出。

慕宅。

“你把门禁给的沈伊雪!”慕南生开门见山,毫不客气的问慕婷。

“是!怎样?作为我们慕家的儿媳妇,她连门都进不得么?”慕婷的气场绝不输慕南生。

这对母子高冷华贵的气质素来极为相似。

“我希望她常去帮你打理一下家务,照顾你的起居!”慕婷想了想,转而缓和了一下语气。

好不容易看到慕南生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慕婷不想跟慕南生起正面冲突。

“我有说过要娶她?”慕南生斜眼睨着慕婷问。

“你不是跟她挺投缘么?她适合你!而且,她也喜欢你!”慕婷端起桌前的咖啡,优雅的品起来。

“我不喜欢他!”慕南生冷冷道,黑色的眸光中透着王一般的霸气。“最后一次,别再逼我做不喜欢的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慕南生!”这样和她说话,慕南生还是头一回。

以往,不管她怎样强硬霸道,慕南生也绝不顶撞。

这一次,让慕婷措手不及。

“要娶谁,我的事,你无需插手!”慕南生放下手中的茶杯,语速缓慢却透着不容置疑。

“慕南生,如今你当真是翅膀硬了?我的话你也不需要听了,是不是?”母亲的威严受到冲击,这是慕婷无法忍受的。

慕南生不再多言,起身就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慕南生,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没有资格对我说不!”慕婷气急败坏。

没资格!

这是慕婷对慕南生最常用的词汇。

她就是喜欢时时处处提醒慕南生,他的一切都必须由她作主。

他没有自由的权利。

慕南生仿佛没听见一般。

“今天你敢出这个门,我就撞死在这里!”慕婷几步抢在慕南生跟前,拦住她的去路,“既然你能做得出大逆不道的事,我也没有什么脸面再活着!”

又是以死相逼,在慕南生的记忆里,这是慕婷屡试不爽的招数。

“你的命不是我给的,你随意!”慕南生冷冷道。

“你说什么?”慕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冰冷的话语,是从她苦心教导二十多年的儿子嘴里吐出来的。

慕南生闪身而出。

仇已经报完了,他已然完成了所谓的使命。

过往复仇的枷锁让他迷失了自己,他像一头困兽般到处疯狂乱撞,伤痕累累。

搭上了他最爱的人和最珍惜的感情。

代价还不够么?

以后的人生,他不需要别人插手。

半年后,澳洲斯普利顿医院。

女人怀里抱着小小的婴孩喂着奶粉,眼里是花不开的淡淡柔光。

“红豆,孩子的各项指标已经恢复正常了,可以出院了!”儿童病房内,周延宗兴奋的举着化验单报喜。

闻言,喻红豆赶忙起身结果化验单,杏核眼里满是惊喜,“真的?延宗哥哥!太好了,宝宝终于康复了,我们可以出院了!”

她一笑,脸颊上原不明显的淡淡疤痕,微微凸起。

“真的!我们马上收拾,现在就回家!”周延宗喜不自胜。

“延宗哥哥,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母子早就活不成了!”喻红豆喜极而泣。

当初,从沈伊雪手里接回宝宝,宝宝深度中毒,气若游丝,眼见就要不行了。

她疯一般找到周延宗,求他救救她的孩子。说孩子若是有事,她也不想活了。

周延宗二话没说,马上动用大量人脉财力,找到国内顶尖解毒专家,总算把宝宝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可因为中毒过深,后期治疗十分繁琐,国内医疗机构根本实现不了。

周延宗劝喻红豆带着宝宝出国就医,让他远离国内的人和事。

经过这一事,喻红豆即心灰意冷,又后怕连连。

慕南生恨他,若知道她们母子还苟活于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母子。

还有阴狠的沈伊雪。

她真的怕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在他们母子身上。

她要躲得远远的。

因此,才想出诈死之计,让所有仇视她们的人彻底死心。

半年,为了治愈孩子,他们遍访名医,终于在澳洲找到了最合适的治疗机构。

半年的时间里,小小的婴孩一直住在保温箱里接受治疗。而他们,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煎熬。

苍天有眼,孩子终于平安无恙了。

“红豆,不要和我说这样客气的话!我早就把你和孩子当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我会照顾你们一生一世!”周延宗拉起喻红豆的手,深情道。

周延宗倾慕喻红豆,从小到大。

他们曾比邻而居。在他心中,喻红豆承载了他所有的美好。

那个邻家小女孩,如同五月盛放的花朵般娇艳动人。

她会在每个午后,敲开她的家门,拉着她的手,一起去海边拾贝,一起去图书馆看好看的漫画。

她跟他分享所有的玩具和图书,她会甜甜的叫他延宗哥哥。

他喜欢她像花儿般灿烂的笑容,像云一样软绵的语调,像阳光一样明亮的性格,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他都倾慕。

从几岁起,他就坚定,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可是天意弄人,后来因为父亲事业变动,他们必须举家迁居海外。

为了保持和他的联系,他不间断给她写信。

每周一封,即便是信息发达有了手机电话电脑,他也坚信书信往来,是一种心理感应。

出国的每一天,周延宗都在盼望着喻红豆的回信中度过。

如果她过得开心,他便跟着高兴;如果她遇到了烦恼,他也会焦灼不安。

可这一切,他没有告诉她。

他一直在等那个邻家小妹妹长大,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能保护她。

他羞于表白,却始终把她放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等他攒足了爱她的资本归来时,她的身边却早已多了个慕南生。

周延宗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喻红豆有些不知所措。

这誓言多么熟悉?

曾几何时,慕南生也这样向她表白,彼时他赤诚的双眸写满忠贞。可最终,他却变成了骗她最惨的那个。

她低头不语,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

睡梦中的宝贝伸手去抓自己的小脸,她赶紧拦了下来。

宝宝半岁了,越来越像他的生父。

喻红豆的心像被洗衣机翻搅了似的酸痛,清澈的眸子里有点点星光。

转眼又是半年,到了喻长庆一周年忌日。

喻红豆不能回国祭拜,心中愧疚不已。

她把孩子交给周延宗,说要一个人到海边走走,透透气。

“爸,您有外孙了,高兴么!他很乖、很健康,我也很好,您安息吧!”

海边,喻红豆一边向火盆里放冥纸,一边告慰道,“爸!你欠慕家的还清了。这一次,该轮到我来报仇了!”

每次想起慕南生最后的狠绝,喻红豆好不容易被粘合起来的一颗心,仿佛就又撕裂开来。

鲜血顺着胸膛止不住的流淌,痛到无法自抑。

“慕南生,我父亲害了你父亲,而你害了我父亲。一命抵一命,这笔帐咱们两清了!”喻红豆对着天空冷冷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她所受过的罪,宝宝所受的苦,他慕南生也该要偿还才是。

又过了半月。

喻红豆站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满意的笑了。

她要复仇,就要改变。

第一步,就从换颜开始。

她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精心研制了一种美容液。

使用后,那张像剥了壳鸡蛋一样光滑粉嫩的小脸上,丝毫看不出疤痕的印记。

镜子中的美人微微一笑,嘴角勾出一丝邪魅的弧度。

半年后,中国锦城。

“慕总,会场已经准备好了,乙方竞标单位都已经到了!”锦苑商务洽谈合作中心,一群黑衣人列队在旁,助理干脆利落地介绍着会议的准备情况。

慕南生点点头,一身笔挺的西装走进会议室,参加环球集团的竞标谈判会。

自从在慕宅跟慕婷摊牌后,慕南生逐渐振作起来。

慕婷虽然强势霸道,可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必须要振作起来。

否则,他无法查明一切真相,无法告慰喻红豆,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没日没夜的努力,带着环球集团一路过关斩将,短短的一年时间就横扫地产界,成为地产黑马。

“慕总,以上就是我们GSA对城郊用地的项目计划,谢谢!”会议开始15分钟,第一个项目计划汇报完毕,乙方女代表盈盈一笑,“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丽萨!”

慕南生根本没有听进去丽萨的汇报内容,从她上台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太像了!

沈伊雪只是眉眼有些像喻红豆。

而眼前的女人,她的神态、语气,甚至是笑容、气质,简直都跟喻红豆一模一样。

只是,那张美丽无暇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喻红豆的影子。

“下一个参加竞标的是同方集团!”主持人示意。

“不必,就你来负责!”不待主持人说完,主席台上的慕南生站了起来,指了指刚刚汇报完落座的丽萨道。

“这女人谁呀,怎么下边汇报都不听了么?”

“环球集团怎么会这么任性?”

“什么情况,太荒唐了!”

全场哗然,抱着拳拳决心来参加竞标的乙方单位瞬间都懵了。

可低声议论很多,却没有人敢公然质疑。

环球集团在业界的地位,不会因为一次任性的竞标而动摇。明眼人都很清楚,谁也无法阻止慕南生的决定。

丽萨笑盈盈起身向慕南生点头示意,眉眼间尽是风情。

会议结束,人群退去。

丽萨拿着文件来到慕南生面前,话未开口便是一个媚眼,“慕总真是好眼光,这项目交给我们GSA集团,包您满意,请您在授权书上签字吧!”

女人眼波中流转出的撩拨之意,慕南生看在眼里。那眉眼、那神态,无一不似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明明知道他不是喻红豆,可慕南生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他拿起笔,连文件内容都没看,就大手一挥,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丽萨合上文件夹莞尔一笑,伸出纤纤玉手。

慕南生紧紧握着丽萨的手,平静已久的心弦被无端的拨弄起来。

这女人握手,竟然如喻红豆般习惯性的左右摇晃,而不是上下微点。

连这样细微的动作都很相似,慕南生忍不住的想多了解这女人一些。

“不知丽萨小姐晚上可否有空,我想请您一起参加个慈善宴会!”慕南生微微颔首,极具绅士风度。

“好啊!慕总请客,不胜荣幸!”丽萨笑容灿烂。

华宇礼堂,贵宾休息室。

慕南生坐在富丽奢华的欧式沙发上,翻阅着手边的资料。

会议一结束,慕南生就着人去调查丽萨的底细。

他心中有某种猜疑,必须要得到证实才行。

“丽萨,澳籍华人,1998年出生于京城,2008年移居澳洲,莱昂国际学校硕士研究生毕业!单身独居!”

从第一行字,读到最后一行字,仔仔细细读下来,慕南生没有找到任何想要的答案。

资料很翔实,从出生的到现在,家庭背景、求学经历、工作履历,每一点都跟喻红豆的生活轨迹毫无交集。

也是!

他明明亲眼看到喻红豆被推进了火化间被焚烧成灰,怎么可能异地重生呢?

他真是疯了,居然还异想天开。

“啪!”

资料夹被重重的摔在大理石桌面上,身侧的助理不由的惊得一身冷汗。

老大已经很久没有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了,这又是闹哪样啊?

“慕总,有什么问题么?”助理生怕自己做的调查有疏忽,赶紧询问道。

“去接丽萨的人到了么?”慕南生面色阴沉。

“是,刚刚已经到了!”助理战战兢兢。

“到了?还站着干嘛?”慕南生豁然起身,冷冷得觑着助理。

不是他说的等会再去么?助理懵懵然,嘴上却乖觉的承认错误,“是,我的疏忽!请慕总责罚!”

“一群废物!”慕南生朝外走去。

老大莫名奇妙的火大,让助理和一群跟班绷紧了神经,一个二个紧紧跟在后边,不敢再有任何闪失。

宴会厅外,慕南生站在门口,着人为丽萨打开车门。

“慕总,有没有告诉过您,您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丽萨一身银色靓妆亭亭玉立,款款朝慕南生走来,妩媚的眼神透着暧昧。

慕南生看着浅笑盼兮的丽萨,一时间恍惚出神。

眼前的女人身段婀娜、极具韵致,跟喻红豆的体态十分相似。

虽然在确认资料后,慕南生不止一地警告自己,这女人不是喻红豆。

可每每眼光落在她身上,慕南生总会不受控制地把她和喻红豆混为一体。

那感觉,就像是被下了什么魔咒。

“丽萨小姐才是绝顶风华!”慕南生嘴角微微上扬,眸光微微摇曳。

丽萨自然而然的将手挽在慕南生的臂弯,“那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慕南生不语,漆黑的眸子有微光划过。

一对璧人入场,整个宴会大厅瞬间蓬荜生辉。

聚光等下,所有的目光向慕南生鹤丽萨射来,就像童话故事里,黎民百姓列队欣赏着王子公主共同出场一般。

“快看快看,那女人就是竞标会上拿到项目的那个!”

“对对,说什么竞标啊?明明是内定的!”

“慕南生近来不是不近女色的么?怎么又开窍了?”

“谁说不是?不过,也难怪慕南生喜欢,那女人真是美啊!”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开来,猜测着铁树般的环球集团慕大总裁,终于要开花了。

慈善晚宴。

慕南生作为特约嘉宾,坐在舞台下正中间的主位。

丽萨坐在慕南生旁边,优雅的举着红酒杯,眸光流转间有意无意的落在慕南生的脸上。

短暂的开幕式后,是拍卖。

慕南生拍下的所有的物件,连同善款一起捐给了边远山区。

全场的嘉宾明星,都成了助兴的陪衬。

人们猜测,慕南生千金一掷只为博得佳人欢心。

舞会开始,人群涌入舞池。

几个老总站在丽萨身后,争抢着想请丽萨跳舞,却又担心惹毛慕南生。

“慕总不请我跳个舞么?我的舞技,在全澳洲都是出类拔萃的呢!”丽萨将手伸到慕南生面前,偏着头俏皮道。

慕南生深色的眸子睨着眼前的女人,不由自主的牵起她的手,走进舞池。

一首华尔兹圆舞曲缓缓响起,丽萨像一朵骄傲盛开的百合花,在舞池翩翩游动,轻盈灵动,美得不可方物。

慕南生一边随之起舞,一边痴迷得看着女人熟悉的一举一动,无法自拔的再次陷入幻觉之中。

喻红豆的舞姿也是优美至极的。

无论多少人的舞池,只要有她在,她必然是全场的焦点。

而这个丽萨,似乎更胜一筹。

旋转、归位,慕南生一把将丽萨搂在怀里。

看着那张粉嫩小脸上的诱人红唇,难以自控的要吻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音乐戛然而止。

慕南生的神识也跟着归了位。

此刻,她和他的距离不足一指,双唇几乎紧贴在一起。

“唔!好热,我是不是跳得太卖力了!”一曲终了,丽萨自然而然得从慕南生怀里挣脱,小手不住的扇动,为自己降温。

一个小动作,慕南生刚清醒过来的意识,又在丽萨无意的撩拨中再次崩溃。

他坐回座位,一口干掉了杯中酒,努力的想让自己保持镇定。

慕南生,你是疯了么?

那女人不是喻红豆。

慕南生心中不断告警醒着自己。

可是眼神掠过丽萨,又总会被她吸引。

她在那,就像一个巨大的吸盘,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哎呀,慕总,您真是艳福不浅啊!这样的美人常伴左右,一定不寂寞啊!”就在慕南生一颗心无处安放时,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上抢上来敬酒。

往日,这样的宴会上,慕南生是决计不会喝酒的。

可这次,慕南生却反常的端起斟满的酒杯,一干而尽。

肥腻男人受宠若惊,赶紧把一杯白酒灌入肚中,最终不忘恭维着,“慕总好酒量,不愧是青年才俊啊,以后我们世茂集团,还请您多多关照!”

一些想攀附环球关系的人见机,纷纷都来敬酒。

慕南生都来者不拒,杯杯酌满,一一喝尽。

看着疯狂干杯的慕南生,丽萨的眼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邪魅。

酒,一杯一杯穿肠而过。愁绪和思念却始终无处安放。

酒杯仰头的一刹那,慕南生的眸光缱绻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只是桥笑嫣然的看着自己,安安静静地样子更像极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在轮番的敬意之下,慕南生终于堂而皇之的喝醉了。

南宫别院。

丽萨使出浑身力气将慕南生扶到二楼卧房。

“红豆!是你么?”昏暗的灯光下,慕南生再次认错了人。

丽萨脉脉含情的看着他,“南生,你醉了!”

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红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慕南生一把将女人搂在怀里。

慕南生不知疲倦的要着、念着,希望能长长久久地留住当下的温存。

直到精疲力尽,慕南生搂着身侧的女人,半梦半醒的喃喃道,“红豆,你说过的,红豆生南国,你是为我而生的,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你不许离开我!”

天亮时分,阳光折射在慕南生的脸上,叫醒了沉睡的梦中人。

他缓缓张开眼,看着周遭的一切,身旁已人去枕空。

头疼欲裂。

慕南生坐起身,晃了晃依旧混沌的大脑。

床头一张字条映入眼帘。

“慕总果然人帅活好!超能干!给您点赞,有空再约哦!”落款是丽萨。

回忆起一夜荒唐,慕南生知道自己又认错了人。

他懊恼的将字条摔在地上,恨自己不该酒后乱性,错把别人当成喻红豆。

沮丧至极,却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拾起了地上的字条。

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确定那字迹跟喻红豆毫不相干后,方才又把它甩了出去。

各种迹象、各种现实表明,这个女人没有半分可能是喻红豆。

可为什么他就是难以自抑的想要关注这个女人,贪恋这个女人的味道?

慕南生解释不了。

人生20多年,除了喻红豆以外,没有任何人和事能让他失控。

而这个女人,是个例外。

最匪夷所思的是,自从喻红豆死后,他没有办法和任何女人发生关系。

即便是在醉生梦死的状态中,他也没办法让自己接触任何女人。

而这个女人,又是例外。

鼎盛时代广场,日料自助贵宾间。

“干杯!”一张12人的长桌旁,GSA集团地产规划项目组的年轻人,凑在一起热闹的干着杯。

一身鹅黄色短裙,淡妆打扮的丽萨,坐在最当中的位置,十分抢眼。

因为拿下了环球集团的项目,丽萨请团队吃饭共同庆祝。

“我们丽萨真是能干,才来公司不到一个月,就拿下了环球国际的大单,真实巾帼不让须眉啊,真棒!给你点赞!”业务主管陈钢竖起大拇指。

“陈大拿,少拍马屁!丽萨的能力进公司的第一天大家就有目共赌了,还用你在这吹捧呀!”旁边的林晓月嚼着三文鱼不屑道。

“这叫吃人嘴短!”胖子刘旭扶着眼睛打趣着。

哈哈,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看着这些单纯的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屁,丽萨心中说不出的羡慕。

曾几何时,她也想做个阳光向上的年轻人。

虽然曾经出身豪门,坐拥千亿资产,是人人追捧的千金小姐。

但在她心中,更加羡慕勤奋努力靠双手齐家的小白领。

她向往坐在写字楼里卖命工作,一起咒骂老板的刻薄,用血汗钱去买心仪已久的礼物。

她觉得那样的人生是充实的。

只是,此时坐在这里,她只是个局外人。

“丽萨,发什么呆啊!一会吃完,我们大家AA去K歌吧!你嗓音这么好,人这么美,我们大家特别想知道你唱歌是不是很好听!”陈钢提议道。

“好,我请!”丽萨微笑道,“今天大家想干什么都行,我买单!”

“耶!女神万岁!干杯!”单纯的人总是容易满足。

酒过三巡,醉意来袭,丽萨端起杯子走出包间,一个人来到了阳台。

深秋的夜,凉风习习。

丽萨趴在露台上看着夜晚的花花世界,身后是同事们的欢声笑语,一切显得那样美好。

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感受这样的美好安宁了。

安宁,这个词从什么时侯开始,变成了她的奢侈品。

丽萨迎着风摇了摇头,试图赶走扑来的醉意和婆妈的感伤。

前路还长,她没有权力去放纵伤怀。

拿下环球集团的项目,只能算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只有取得慕南生的绝对信任。

复仇,才可能实现。

慕南生。

这个像一根毒刺扎进新房的名字,在过去的一年里,每想到一次,都让她痛不欲生。

他对她做尽狠绝之事,却在欢愉之中,反复倾诉对她的思念。

他说,“红豆,你说过的,红豆生南国,你是为我而生的,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你不许离开我!”

可笑!

慕南生这个可笑的男人是后悔了吗?

不会!

他那样决绝冷酷的人,怎么会后悔?

即便真是良心发现,以为一句抱歉、几句甜言就能挽回一切么?

“慕南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丽萨仰头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当年你伤我多深,我会加倍偿还。这只是一个开始,不算什么!”

风过处,有泪滑落。

环球国际。

丽萨一身墨绿色套装性感妖娆,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踏着10厘米的细高跟,来到总裁办。

周身散发着自信的迷人光彩,一路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议论声。

“当当当!”敲响房门,里边传来慕南生低沉沙哑的回应。

丽萨帅了帅及腰的长发,将笔直的腰板又挺了挺,进门。

慕南生正在低头签着文件,没有在意来人。

“慕总日理万机,也不该冷落佳人吧!”丽萨上前,趴在慕南生的班工作上,胸前漏出无限春光。

慕南生抬头,握着笔的手微微抓紧,“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干嘛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丽萨杏眼含笑,说不出的勾魂摄魄。

“这里是办公室!”言外之意,就是说:办公室自然是要办公事的!

“看来男人都一个样,下了床便忘了往昔的欢好!”丽萨也不恼,起身甩给慕南生一份文件,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让慕总看看我们的方案!毕竟,你们环球是甲方爸爸!”

慕南生拿起文件刚打开,丽萨就自慕自的站到了她的身旁,弯下腰道,“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来给您解释!”

她和他的距离不到一拳,慕南生清晰闻到女人身上的香草味道,和喻红豆一样好闻。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慕南生克制着自己,不动声色的合上了文件夹,“忙,稍后看!”

“别介!我们团队赶了三天三夜才出的成果呢!都在巴巴等着慕总的修改意见呢!”丽萨不由分说的再度打开了文件夹。

秀发顺着她的耳侧滑落,不偏不倚的搭在慕南生的肩上。

得赶快结束这个场面!

慕南生大笔一挥,连内容都没看,就签下名字,“就按这个做!”

“感谢慕总信任!”丽萨轻快的接过文件夹,“吧嗒”一口亲在了慕南生的侧脸。

“南生哥哥!”多日摸不到慕南生的影子,沈伊雪奈不住了。

她不请自来,不慕门外助理的拦阻,直冲进慕南生的总裁办。

只见,慕南生领带歪斜、衬衫褶皱。

他身侧的女人,裙带滑落,口红晕染,一脸的春色荡漾。

整间办公室都散发着欢愉过后的浓郁气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沈伊雪也不是傻子。

最让她诧异的是,这女人的形容姿色,竟然跟死贱人喻红豆那样相似。

她气得脸色惨白,咬着嘴唇,三步并作两步奔着丽萨就冲了过去,“贱女人,敢勾引我男人,找死!”

像谁不好,偏像她最恨的人,还勾引到办公室了,当她是吃素的么?

丽萨下意识的向慕南生怀里一倒,沈伊雪扑了空,一个趔趄撞到了慕南生身后的书架上。

头上撞起了一个大包,几本书滑落重重砸在她的脸上,痛得她“嗷嗷”直叫,睁不开眼睛。

丽萨灵活起身,反手一巴掌打在沈伊雪的脸上,喝到,“哪里来的疯婆子,欺负到本姑娘头上了,瞎了眼!”

这还不算完,丽萨一把抓住沈伊雪撞得凌乱的头发,顺势向书架撞了过去,一下一下砸的那叫一个响亮。

沈伊雪慌乱踢打,却找不到方向,只得吃疼的喊着,“南生哥哥,救我!这个女人疯了!”

慕南生正了正领带,理了理褶皱的衬衫,仿佛身后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丽萨打过瘾了,手一松,沈伊雪瘫倒在地。

一张脸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没有可看的地方了。

“南生哥哥,你好狠的心!这个女人这样野蛮欺负我,你都不帮我!”沈伊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慕南生根本不理会,自慕自的签着文件。

“我要向外爆料你们见不得人的关系,我要让你和这个这个贱人臭名昭著!”见慕南生无动于衷,沈伊雪有些歇斯底里。

“随意!”慕南生淡淡道,丝毫不在意她的威胁。

沈伊雪绝望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额头高高耸起的大包小包,恶狠狠道,“你这样对我,一定会后悔的!”

慕南生依旧批着他的文件,一副“好走不送”的表情。

“哐当”一声巨响,沈伊雪摔门而出。

“啧啧啧!年轻小女孩吃起醋来,还真是可怕!慕总你很man嘛,控场力超赞!”丽萨拢了拢微微凌乱的头发,趴在慕南生的肩头打趣道,“你女朋友?未婚妻?”

“无关紧要的人!”慕南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样一句。

“慕总果然魅力大,无关的人都能为了你怒发冲官,砸翻醋坛子,难怪我这样迷恋你!”丽萨莞尔一笑,在慕南生的脸上又啄了一口。

说来也怪,除了喻红豆,对别的女人避之不及的慕南生,就是对丽萨没有抗体。

她怎样做,他都不介意。

“怎么样,要不要继续!”丽萨勾魂的眼神睨着慕南生,暧昧道。

慕南生抬眸看了看她,冷冷道,“忙,晚上!”

“好的呢,慕总!那我就洗白白等着慕总召唤哟!”丽萨一个飞吻送上,拿起慕南生签署过的文件转身离开。

慕南生望着女人消失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慕宅。

“阿姨,你要为我做主啊!南生哥哥身边又来了个狐狸精!”想起受到的屈辱,沈伊雪声声泣血。

那日被胖揍过后,沈伊雪面目全非,呆在家里养了半个月,直到恢复往昔面貌才敢出门。

一出门,便直奔慕婷家去告状。

心想着,她拿慕南生没办法,慕婷总是有办法的。

“男人身边多几个莺莺燕燕有什么稀奇,把心思放在怎么拴住南生的心上,少做些无用功!”慕婷皱眉训斥着沈伊雪的小题大做。

自从上次跟慕南生不欢而散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慕婷才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再和慕南生计较起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阿姨,南生哥哥有魅力,身边多些女人我不在意!”沈伊雪忙解释道,“可偏偏这女人跟喻红豆一模一样!”

沈伊雪故意夸张,她知道慕婷心中最大的忌讳就是喻红豆。

“什么?”慕婷不敢置信,“什么女人?哪冒出来的!”

沈伊雪恰到好处的找到了慕婷的痛点,她绝对不会允许有第二个喻红豆出现,来祸害他的儿子。

一个喻红豆都已经让他乖顺的儿子起了异心,再来一个这儿子恐怕都做不得自己的了。

“真的阿姨,我发誓,绝对没有半句假话!”沈伊雪举起手,信誓旦旦的说,“把我都吓了一跳,以为那个死贱人又活了!”

沈伊雪故意渲染,想把慕婷死死的拉在自己的阵营。

“还有这样相似的人,我倒要见见!”慕婷迷着双眼,狠狠道,“她敢勾引我儿子,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沈伊雪心中暗喜,一看慕婷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出手了。

清早,南宫别院。

“慕总,你真坏!”丽萨趴在慕南生的怀里撒娇道,“又折腾了人家一宿!”

办公室一场酣战过后,慕南生和丽萨自然而然发展成炮友。

丽萨就像是一剂安眠药,彻底治愈了慕南生的失眠。

只要她在,他便可一觉睡到天亮,整夜无梦。

他越来越贪恋他的味道,夜夜要她陪。

慕南生搂着女人,轻轻在她额上啄了一口,“以后叫我南生!”

丽萨原本嬉笑的脸上,有片刻的凝滞,下一秒乖巧的喊道,“南生!”

慕南生被着一声苏麻的呼唤,激起了晨起的欲望,翻身又好好的要了她一翻。

“南生,你真是棒棒的!”得到靥足的丽萨,在男人身上暧昧道。

慕南生起身套上睡衣,径自先出去了。

不一会,他从楼下按了对讲机,要她下楼吃饭。

丽萨胡乱的套了他的衬衫,光着脚丫下楼,闻到了餐桌上飘来的阵阵奶香。

慕南生端着三明治和煎鸡蛋放在桌上,嘴角微微上扬道,“趁热吃!”

“慕,哦不,南生,你真棒,不但床上功夫了得,做饭的本事也很棒!”丽萨端起热气腾腾的牛奶,拿着一片三明治,坐了下来。

慕南生墨色的眸子深深的睨着眼前的女人,邪魅道,“还有更棒的,要不要试试!”

“叮咚!”忽然,门铃声响起。

慕南生剑眉微微皱起,起身看着门襟镜头里慕婷的那张脸,眸色越发阴沉。

“这女人是谁?”慕婷一进门,便一眼发现了餐桌旁衣冠不整的丽萨。

眼前的女人,虽不似沈伊雪说的那样百分百的像喻红豆。

可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与她十分相像。

慕南生径直坐回座位,一边为丽萨布菜,一边淡淡道,“新欢!”

“慕南生,你长本事了?随随便便把外边的阿猫阿狗带回家,也不怕脏了自己的床,染上什么不要脸的病!”慕婷将包重重摔在沙发上,颐指气使的讽刺道。

“南生,你多吃点!吃了才有力气哦!”丽萨像没听到那些指桑骂槐的话一般,叉了一块牛排便往慕南生嘴里送,言语间透着暧昧。

慕南生很配合的含住那块牛肉,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

慕婷恨不得自己眼瞎,看不到也就不用气炸肺。

“女人活着要有自尊,挺好的相貌不走正途,整天狐媚风骚的勾引男人,换内裤似的换床上,就算你不慕自己的名声,也该考量下父母的脸面!”慕婷耐着愤怒,冷言讥讽。

丽萨不恼,微笑着喝掉一口牛奶,舔了舔粉唇道,“还好我父母早逝,不用为所谓的脸面所累!

长得好呢,是爹妈给的本事!爬上慕总的床呢,是我自己的能耐!

阿姨,您一把年纪了,也该懂得什么叫新时代新气象了吧!

男欢女爱这件事呢,都要你情我愿才行!

你说是不是,南生?”

丽萨眉眼如丝的睨着慕南生,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

慕南生不置可否的点了头。

慕婷气得七窍生烟,“见过不要脸的,这样不要脸的,却还是头一回!慕南生,你选女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烂了!”

“别太当真了,阿姨!我没想着要做您家的儿媳,您一早这么暴躁,当心动了肝火!还没吃饭吧,来,快坐,南生做了不少早餐,咱们边吃边聊!”丽萨笑盈盈的看着面色惨白的慕婷,邀请到。

“我跟你说话了么?谁是你阿姨?我到自己儿子家,吃饭还用你叫?你算什么东西?”慕婷本想隐忍不发的,却没成想这女人得寸进尺。

“我可不是什么东西!我是慕总的炮友,阿姨你懂吧?”丽萨“咯咯”笑出声来,“不过,南生不让我叫她慕总,还情愿为我洗手作羹汤,应该还比较喜欢我的吧,是不是,南生?”

慕南生优雅的切着牛排,再次点了点头。

“慕南生!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个烂女人赶出去。否则,我就让她好看!”慕婷气急了,指着慕南生怒喝道。

“她是我客人!”慕南生抬眼看了看慕婷,意思很明显,这个人,你不可以动。

慕婷气势汹汹的朝丽萨过去。

顾不上什么高冷的贵妇形象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不知道用什么狐媚法子勾了他儿子的魂,这还了得。

眼见就要揪住丽萨,慕南生一把抓住了慕婷,“我说过,她是我客人!”

慕南生面上不怒,可墨色深眸里,却透出一股萧杀之气。

手腕上的力道不轻,慕婷被抓得生疼,“慕南生,你居然敢为一个野女人忤逆我!你放手,你这个不孝子!”

她的母权再次受到了威胁,气得全身发抖。

整个过程,丽萨像没事人一样,自慕自的吃着煎蛋,表情轻松愉悦。

慕南生松开手上的力道,淡淡道,“没别的事,我就不送您了!”

很明显的逐客令,语气中半带着警告之意。

“好!慕南生!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说不得了!”慕婷怒不可遏,“那咱们就看看,胳膊能不能拧过大腿!”

说罢,摔门而去。

过去的二十几年当中,她永远是拧胜的那一方。

她不信,她治不了自己的儿子。

“啧啧啧,一定气得不轻呢!南生,你家皇太后脾气可不怎么好,当心他找你麻烦哦!”丽萨喝着牛奶,悠然浅笑,“不过,我发现,你真的是好man,我喜欢!”

慕南生不语,一步步逼近丽萨。

“干嘛?又来?你牛排吃多了?”丽莎向后一仰嬉笑道。

慕南生俯身在她唇边轻吻,啄掉她唇边的牛奶,“不怕,你在就好!”

眸光中的深情,让丽萨一阵恍惚。

下一秒,她慵懒起身,“吃饱,上班去咯!”

她不敢回头,没有回头路!

“出去!”

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阴冷从办公桌后面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再次响起。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慕总……”阴沉的声音被一声娇滴滴的女声打断,喻红豆眨着一双妩媚的大眼委屈的看向慕南生,佯装转身,“那我真的走了哦!”

慕南生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丽萨,过来!”

喻红豆举起手里的保温杯,一步步走向慕南生,嘴角扬起一个娇媚的笑容,“爱心鸡汤哦!”

阳光照射在瓷白的杯身上,映衬着女人嫩白的手指更加诱人三分。

慕南生喉结处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他将手中的签字笔丢到桌子上,伸手扯了扯领带,眼神如狼般盯着喻红豆。

喻红豆察觉都男人的眼神,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保温杯放到办公桌上,轻轻一抬屁股坐到他的面前,脚尖却在不经意间擦过他的小腿。

深邃的眼眸顿时幽暗了几分,男人的眸底闪过一缕暗色,声音暗哑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饿了?”

“妖精想要吃唐僧肉了,南生哥哥,你有吗?”喻红豆倾身伏在他的耳边,舌尖舔过男人的耳郭,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

慕南生太阳穴的青筋微微跳动起来,黑亮的眸子里暗暗跳跃着一簇火苗,他猛地起身,一把将喻红豆推倒在办公桌上。

喘息声夹杂着呻吟声渐渐停歇,男人和女人犹如出生的婴儿般交叠着坐到椅子上。

良久,喻红豆轻笑着推开慕南生,捡起他的衬衣裹在身上,指尖如羽毛般轻轻地划过他微湿的胸膛,“慕总,城西的那块地,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男人汗湿的发丝滑落下来,带着一丝令人窒息的性感,他伸手拿过办公桌上的签字笔,“文件!”

寂静的室内只有签字笔的‘唰唰’声回响。

喻红豆定定的看着文件上熟悉的三个字,‘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慕总,不再看看文件内容了?”

慕南生手指夹起一根香烟,烟雾弥漫间模糊了他的容颜,淡淡的嗓音从薄唇中吐出,“没必要!”

是因为他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

如果慕南生知道他签下的这些文件内容,会不会后悔?

她真想看看,那时他的脸色有多精彩!

也许,这一天不远了。

喻红豆拿着文件轻轻地敲了敲桌面,愉悦的笑了起来,“既然这样,慕总,合作愉快!”

窗外的景物急速后退,喻红豆蜷缩着靠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和慕南生在一起的每一秒她都紧扣着心弦,只怕重蹈覆辙,那样一场淋漓尽致的欢爱,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心神。

喻红豆睁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正在全神贯注开车的男人,嘴唇异常的红润微薄,嘴角勾着凌厉的弧度,眉心紧缩,每时每刻都这样狠心果敢吗?

车子划过一个漂亮弧度,停在一栋房子的前面。

喻红豆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对着慕南生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转瞬,身子却陡然僵硬了一下。

慕南生绅士的帮红豆打开车门,深沉的双眼看不出丝毫情绪,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丝莫名的吸引力,“丽萨小姐,请!”

墙角的银杏树正在微风中摆动着腰肢,她和他一起种下蔷薇的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而她牵着慕南生的手站在开满鲜花的小路尽头,幸福的笑。

时间似乎一直定格在那个瞬间,眼前蒙上一层雾气,喻红豆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她笑看着慕南生,“这是哪里?”

慕南生上前一步握住红豆的手指,眼神柔和,“我家!”

朱红的大门打开,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欢欣跳跃,干净的大理石地面折射出一幅幅画面。

餐厅里,喻红豆端着盘子对着楼梯的方向大喊,“南生哥哥,快来尝尝我做的土豆丝!”

客厅的沙发前,喻红豆提着裙摆笑容灿烂,“南生哥哥,看,这是我准备的酒会礼服,漂不漂亮?”

楼梯旁,喻红豆双腿挂在男人的腰间,双颊潮红,“南生,你就知道欺负我!”

……

红豆的眼圈泛起一层泪光,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她用心布置的,那时的她满心幻想,慕南生捧着玫瑰拿着戒指向她求婚的场景,只可惜她最后等来的却是一张法院传票。

红豆眨眨眼睛,用力甩开脑海中的画面,佯装好奇的打量起房子来。

手指推开每一扇紧闭的房门,红豆一边打量着一边对着慕南生挑眉笑道,“南生,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吗?”

慕南生眼神微顿,伸手拥着红豆打开卧室的房门,声音低沉磁缓,“不是。”

男性气息顺着脖颈喷进红豆的心底,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手指微微用力拍开他的手掌,旋转着退出他的怀抱,娇俏的样子如坠落凡间的精灵,“哦,还有别人吗?那我要看看是谁哦?”

清脆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红豆眼神扫过,房间里似乎只有醇厚男性气息。

忽然,她的脚步停在了衣帽间的门口,一排排做工精美的女装挂满了壁橱,她似乎看见了每天清晨,少女站在衣帽间里纠结的挑选衣服,最后还是男人进来,替她一一搭配。

红豆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后退着靠在墙壁上,只是眼底的湿润如潮汐般翻涌上来。

“丽萨,”慕南生疾步上前,如墨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你怎么了?”

红豆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将眼底的雾气咽下,她伸手抚摸着男人如剑的眉毛,嘟着红唇嗔怪道,“原来你有女人?说,这里是不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

眼前娇俏的容颜似乎和记忆中的女人重合在一起,慕南生将喻红豆紧紧的抱在怀里,喃喃道,“没有,一直都只有你!”

红豆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慕南生,你是不是对每一个女人都说过这句话?

慕南生一手抬起红豆的下巴,墨黑的眼眸带着一丝眷恋紧紧地攫住红豆的双眼,低沉的声音几不可闻,“乖,换上这件衣服,好不好?”

红豆转脸,这才发现,慕南生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

纯白的色彩就像是一根绳索般勒住了红豆的呼吸,脸上血色瞬间退去,几乎和裙子的颜色一般,红豆抬手理了理头发,将眼底的痛意掩去。

红豆探究的看向慕南生,他什么意思?

是怀疑她了,所以想要试探她?

还是这才是慕南生的真面目,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穿她的衣服?虽然这个女人就是她自己。

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解开一颗又一颗纽扣,咬着下唇斜睨了慕南生一眼,“南生,这样脱光是不是更好?”

女人如羊脂玉般的肌肤骤然暴露在男人眼前,半遮半露的酥嫩散发着勾人的气息,令她整个人如同暗夜的妖精。

慕南生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漆黑的眼眸,变得更浓了,似乎有两簇火焰在熊熊的燃烧着。

滚烫炙热的大手落在她的腰间,灼烫了她的那片肌肤,她吻着他的喉结,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妖媚,“南生,要我!”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男人重重的抛到了床上。

……

火红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静静地缠绕着床上的一对男女。

男人的大手铁钳般箍在女人的腰间,女人如瀑的长发洒满两人的颈肩。

红豆今天是真的累了,脑袋昏沉,心力交瘁到疲惫,不过依然睡得不安生,因为身边那道多出来的呼吸声。

慕南生低头凝视着女人微皱的眉心,伸过手摸了下她的脸,结果红豆立马睁开了眼。

慕南生有一种猝不及防的尴尬,一瞬间不知道要说什么,结果说出来的话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喻红豆怔怔地看着慕南生,像是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微风吹动窗户发出轻微的晃动声,拉回了红豆的思绪,她撩了撩头发,勾唇笑道,“是你做吗?”

慕南生低头在红豆的眉心轻吻一下,起身向厨房走去。

红豆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可笑,原来慕南生也会给别的女人做饭,只有她才会那么天真的相信他的承诺!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红豆看着满身的吻痕,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却流了满脸。

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曾经那么鄙视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而如今她也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可是,说好了不再心软,为什么心里竟然会泛上丝丝的疼痛?

原本设计好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轨道,这个曾经的家,还保留着她在的痕迹,可是,这样又如何?

父亲没了,而她也不再是她!

红豆伸手使劲抹了把眼睛,在心底告诉自己,喻红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些都是慕南生欠你的!

喻红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线,而慕南生正托腮看着窗外。

红豆笑着坐到他的对面,“哇,南生,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慕南生微怔,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太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幽深的眸底闪过一丝痛苦,将面碗向红豆的方向推去,“趁热吃吧!”

可能是这样的窗外的晚霞太美丽,也可能是这样的氛围太久违,她竟然不忍心打扰,直接拿过大碗开始吃面,只是吃了几口就饱了。

慕南生看着红豆的样子,摇头失笑,伸手拿过大碗,“剩下的我来吃吧!”

有时候关系的改善是一句话的贴心,一个宠溺的眼神,一张空白的支票,也可以是一碗面,虽然喻红豆觉得她和慕南生的关系即使再改善,也依然跳不过那道天堑。

“南生,跟我讲讲她的故事吧?”红豆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说出了这句话,只是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她便装作好奇的样子笑着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她?那怎么不见她人呢?”

慕南生呼吸顿时停住,房间骤然安静下来,只喻下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就在红豆打算转移话题的时候,慕南生开口了,声音低沉中夹杂着一丝嘶哑,“她,不在了!”

他抽出一根烟,深吸一口,在烟火的明灭中神色都染上了一丝憔悴,“她是我的学妹,也是治好我精神抑郁的陌生女孩。……其实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孩,怎么会盗卖商业机密?更何况,我知道她爱我,她不会背叛我!可我还是亲手将她送进了监狱,因为她父亲害死了我父亲。”

“我以为我是恨她的,就在我看着她走进监狱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不是她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她。”

深如寒潭的眸底渐渐染上一丝血红,声音似乎也被冷意冰封,带上了一丝湿意,“我不知道,法庭上那一面,竟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如果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宁愿自己天天恨她,也要守着她。”

红豆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心底的惊诧更是像海浪一般越涨越高,她从来没有想过,慕南生竟然会这么信任她?可是酸涩和疼痛却像是发酵了一般瞬间填满她的胸膛,鼻尖和口腔。

慕南生,你相信我,可如果时光倒流,你是不是还会这么选择?

红豆暗自吐出一口气,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张口含住他的耳垂,暗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南生,她不在了,可我还在啊,我会陪着你!”

有些模糊的声音夹杂着熟悉的沐浴清香在慕南生的耳边响起,他的眼神变得漆黑一片,伸手抓住红豆作乱的小手,握在心脏处,“她还在。”

红豆微微愣了一秒,随后却娇笑着抽出手指,顺着他睡衣的领口钻了进去,指尖轻轻地按在他的胸口,“好,她在,不过你现在遇到我了,是不是该忘了她呢?恩?”

最后一声长长的尾音夹杂着一丝妖娆,颤颤微微的在慕南生的耳边炸响,他的身子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眼神在明灭的火光中变得幽暗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愤怒的声音如惊雷般在房间响起。

喻红豆和慕南生同时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沈伊雪竟然进来了。

红豆低声笑了一下,手指却一点点下移,轻轻地抚摸着慕南生紧致的腹肌,在他的脸颊上重重吻了一下,“南生,怎么有人这么笨呢?”

“你!”沈伊雪气急败坏的指着喻红豆,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用力泼了过去,“你个狐狸精,你是不是找不到男人,还是你男人满足不了你?贱人,我杀了你!”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向红豆扑了过去,眼底的狠厉如同刚刚伸出獠牙的狼,似乎下一秒就要将眼前的人撕得粉碎。

红豆脚步微错躲开了她,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眼神暧昧的瞥了瞥慕南生的小腹,“南生,你有没有满足我?”

沈伊雪顿时气得双颊通红,眼眸含泪的看向慕南生,“南生,她到底是谁?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你平时在外面玩也就算了,我只当不知道,可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到家里来?”

说到最后,沈伊雪的声音渐渐染上了一丝愤恨,眼神如刀般死死地盯着红豆。

慕南生抬手将手中的香烟狠狠地按灭,抬眼盯着沈伊雪,眸色暗沉,眼底的阴冷如数九寒天的冰块般,几乎将人冻僵在原地。

红豆欣赏地看着两人的表情,眼珠微微转动,用力挤出一滴眼泪,对着慕南生委屈的哭喊,“南生,你跟她什么关系?你想享齐人之福,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以后,有我没她!”

说完,她捏着衣角转身便向着大门处跑去。

沈伊雪似乎被红豆的哭喊声惊住了,她愣愣的看着红豆的背影,忽然瞳孔微缩。

似乎喻红豆生气任性的时候,也是这样紧捏着衣角跑开,可是,怎么可能?她明明亲眼看到喻红豆划破了自己的脸颊,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就连报纸都报道那个女人的死讯了。

也许,是因为她今天看到这一幕,所以才会想多了。

“我们解除婚约吧!”

仿佛一个惊雷平地炸响,沈伊雪愣愣的转头,怔怔地看向慕南生,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又似乎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南生,刚刚是不是都没有吃饱,我给你再做点吃的吧!”

说着便向厨房走去。

“沈伊雪!”慕南生的声音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般,没有一丝波澜,“把钥匙放下,你可以走了!”

眼泪忽然一串串从沈伊雪的眼眶中滚出,她扑过去死死的拽住慕南生的衣袖,“我不要,南生,我错了,我们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 ,不要解除婚约,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如果你愿意……”慌乱中她语无伦次的哭喊着,“愿意养她就养着,只要不解除婚约,只要你肯回家,好不好,南生?”

慕南生的眉峰在女人的哭喊声中越皱越紧,脸色也渐渐阴沉,他猛地伸手拂开沈伊雪的手指,起身向外走去,声音低沉的犹如掺杂了万年寒冰,“我这是在通知你!”

沈伊雪看着慕南生挺拔的背影,心底的恨意再也压抑不住,为什么那个女人都死了,还要挡在她的面前?

她那么爱慕南生,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出卖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慕南生要这么对她?

她猛地伸手将玻璃杯敲碎,抵在自己的喉咙处,哽咽着嘶声喊道,“慕南生,你敢往前再走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慕南生脚步顿住,转身盯着沈伊雪,看到她脖颈处的那抹鲜红时,眼前闪过喻红豆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慕南生犹如地狱的修罗般,神色冷峻,眼神嗜血,“你根本不是当年和我通信的人,沈伊雪,你不是她!”

哭声戛然而止,沈伊雪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慕南生的话仿佛一颗原子弹投掷进了她的心里,在她的心底炸开一片涟漪,她眼神躲闪地看着慕南生,“南生,你胡说什么?你不是已经确认过笔迹了吗?那个人真的是我!”

慕南生冷冷的盯着沈伊雪,“笔迹可以模仿,但感情是模仿不了的,你不是她!”

最后一句斩钉截铁,却仿佛刀斧一般将沈伊雪劈成两半,深入骨髓的痛,令她的心血肉模糊。

感情?原来慕南生一直都没有相信过她!

“不是……”沈伊雪下意识的张口便想解释,却在看到慕南生眼底的坚定和冷厉后,呆在原地。

可她也知道,如果她再不解释,也许这辈子她真的和慕南生都不可能了,想到这里,沈伊雪急急地喊道,“南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太爱你……”

沈伊雪未说完的话被慕南生骤然打断,“够了,沈伊雪,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骗我的人!”

“还有你父亲的晨光集团已经被我收购了,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男人眼底的寒意越发深重,冰冷的气息似乎要从眼底溢满整个房间,就连窗外的阳光仿佛也被逼退了几分。

慕南生说完便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你别走,”沈伊雪一把扔掉手中的玻璃,整个人扑向慕南生,但最后却只是跪倒着抱住他的小腿,泪光闪烁中,沈伊雪哭求着,“南生,晨光是我父亲的命根子,他年纪大了,会受不了的,求你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放过我父亲吧!”

慕南生嘲讽的笑了一声,放过她父亲,那谁来放过他?如果连替红豆报仇的事情都放弃了,那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经一片阴冷,“离开,否则你知道后果!”

沈伊雪看着慕南生眼底的冷意,终于明白,她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他的决定了,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离了灵魂,颓然的倒在地上。

她捂着脸低笑出声,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眼泪却顺着眼眶不停的落下。

沈伊雪抬头直视着慕南生的眼睛,眼神变得执拗疯狂起来,“慕南生,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不看看我?我为了你,背叛了全世界,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没有心,慕南生,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冷?”沈伊雪按着胸口,一脸指责地盯着慕南生,忽然,她摇了摇头,“不,你有心……”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看着慕南生,“你把丽萨留在身边,是不是因为她像喻红豆?可惜,再像也不是她!”

带着一丝恨意,沈伊雪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听清楚了吗?喻红豆已经死了,死了!!”

话未说完,她便被慕南生伸手掐住了脖子。

男人的眼中一片阴冷,“闭嘴!”

“哈哈哈……慕南生,就算你掐死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她已经死了!你找再多的替身,又如何?是你亲手害死了她,她说过,就算是下地狱,也不愿意再见到你!”沈伊雪挣扎着喘息道,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与疯狂,她得不到的幸福,慕南生和喻红豆,也休想得到!

慕南生的瞳孔瞬间紧缩,心被一刀刀凌迟着。

宁愿下地狱,也不愿再见他吗?

慕南生整个人像是站在龙卷风中,满身风雨,却看不到出路,忽然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咙溢满口腔。

犀利的眼神如利剑一般死死盯着沈伊雪的每一个表情,似乎下一秒就能剥开她的心脏,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告诉自己,那些话都是因为沈伊雪的妒忌。

“不相信吗?慕南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喻红豆连骨灰都不愿意让你看到,她恨你,恨你……” 凄惨的笑声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意和快感。

沈伊雪知道,今天之后,也许她再也见不到慕南生了,也不会有机会说出这些话了,既然这样,那就让慕南生陪着她,永远在地狱里沉沦。

“啪”的一声,沈伊雪歪着头突出一口血水,眼神如恶魔一般盯着慕南生,只是笑声却一直传出很远很远,仿佛带着无尽的恨与痛。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生生将他心底的痛翻搅开来,男人黝黑的双眸像是浸染了寒霜一般,深邃阴狠,“滚!”

“嘭”的一声,青花瓷瓶的碎片在慕南生的脚下四溅开来,瓷片飞溅,划破了裸露在外的肌肤,留下一道血红的痕迹。

“啊!”沈伊雪看着犹如困兽般的慕南生,骤然尖叫一声,转身向外跑去。

一阵“乒乓”声,房间里如遭遇了风暴袭击般,只留下一地残碎的玻璃渣、碎瓷片。

空气仿佛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慕南生颓然的坐在一片狼藉中,他摇晃着站起身子,伸手捞起酒瓶,仰头倒进嘴里,浅褐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没进胸口,却像是冰块般将他冻僵。

他想让自己喝醉,可脑子里却偏偏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挥开酒瓶,脚步趔趄着走到窗前,瞳仁里面黑曜在闪烁。

一幅画面接着一幅画面,就像电影片段般从慕南生的脑海一遍遍闪过,他的一只手猛地捂住心脏,狠狠地揪住胸前的衣服,太疼了,心脏里的血液像是沸腾之后骤然被一盆冰水浇了上去,再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骨的寒冷和疼痛从心脏蔓延四肢。

双眼渐渐染上一丝醉酒的迷蒙,慕南生伸手在窗户上描画,嘴里不停的低喃着“红豆”。

尽管不想承认,可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回响,“醒醒吧,慕南生,再像她的人,也不是她!”

微风夹杂着细雨飘落进来,一点点惊醒了男人眼底的迷离,却染湿了他的双眸。

……

环球集团的总裁办公室,杨秘书看着满脸严肃的慕南生,心惊胆战的汇报着工作。

“南生!”清脆的嗓音带着一丝笑意从门口传来,杨秘书抬眼看去,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丽萨小姐来了,老板的心情应该会变好吧?她可不想像上一个人似的,被老板从头骂到尾。

可惜,松开的那口气还没有吐完,她的脑海里就被老板冷冷的声音充斥了,“你的秘书工作是怎么做的?你如果不能胜任,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慕南生说完,低头继续批阅文件,“丽萨小姐,如果谈合作的事情,请先跟我的秘书预约时间!”

杨秘书愕然的看着慕南生,又看了看喻红豆,礼貌的微笑,“丽萨小姐,请跟我来!”

透过大门的缝隙,喻红豆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慕南生,终于确认他不是在欲擒故纵,也不是在跟她玩什么新花样,可是为什么?

所有的事情一遍遍从脑海里翻过,喻红豆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可他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难道男人也会有那么几天特殊的日子?

喻红豆想不明白,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今晚八点,丽晶酒店306包间,有惊喜给你哦,不见不散!”

发完这条信息,喻红豆便将手机扔到一边,歪头打量着镜子里这张熟悉却陌生的脸,勾唇一笑,最后一次,一切就都在今天结束吧。

她伸手拿起桌面上的化妆笔,眨眼的功夫,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曾经熟悉的容颜。

包房里,慕南生轻轻地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俊脸上闪过一丝烦躁,他猛地伸手扯了扯领带,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原本打算让一切都退回原来的位置,可是看到她的信息,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还是来了。

包厢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女人一身白色连衣裙站在包房的门口。

黝黑的眼眸骤然紧缩,心脏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慕南生看着门口的女人,失声喊道,“红豆!”

酒杯摔落在地上,殷红的液体从他的脚下开始蔓延,仿佛身体里的血液破体而出,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喻红豆伸手绞着一缕头发,慢慢走到慕南生的面前,眨了眨眼睛,“南生,红豆是谁?难不成是你金屋藏娇的女人?”

慕南生猛地伸手将喻红豆抱住,将脸庞埋在她的脖颈里,深吸一口气,熟悉的茉莉花香再次盈满鼻腔,他的红豆终于回来了!

男人的吻带着醇厚的气息铺面而来,喻红豆用力挣扎了起来,却发现怎么都挣不脱男人的怀抱,清冷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张口便咬在他的下唇。

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蔓延,慕南生倒吸一口冷气,眼底恢复了几分清明,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低声开口,“丽萨?”

喻红豆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嘲讽,笑容却更明亮了几分,她侧头看向慕南生,“是啊,南生以为我是谁?”

她仿佛从看到有亮光从慕南生的眼底一闪而逝,红豆知道她此时的样子一定像极了曾经的她。

原来不是她!

念头划过,慕南生转身走到酒柜旁边,只是眼底的黯然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沉几分。

一杯酒仰头倒进嘴里,慕南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嗓音低沉涩哑,“你今天?”

“好看吗?今天换了个化妆师,就给我模仿了一个网络上的妆,说是现在最流行的。”红豆娇笑着打断他的话,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白色的裙摆划过一道诱惑的弧度,将熟悉的茉莉清香送到男人的鼻端。

鲜红的指尖轻轻的划过男人的喉咙,“你……喜欢吗?”

熟悉的容颜,妖娆的笑容,白色的衣裙,眼前的女人如同漩涡般,将男人吸了进去。

眼底的暗色如海浪般翻涌,男人的喉结深深地滚动了两下,他一把将女人拽到怀里,薄唇覆了上去。

俊脸在眼前放大,喻红豆伸手挡在两人的唇间,笑声清脆,“南生,今天不行,我们还要谈正事!”

说着,喻红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在慕南生的眼前晃动了一下。

慕南生伸手抓过合同,“唰唰”几笔便签好了字,不待喻红豆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打横抱出包间。

房门打开,慕南生便一把抱起红豆抵在了门面上。

一双有力的大手开始不停的在她的身上四处点火,喻红豆低喘着含住他的嘴角,“南生,南生……”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更加激烈的亲吻。

微风吹过,晃动的窗帘缝隙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空气里只留下混乱的,高热的,迷离的,放纵的气息。

……

喻红豆推开慕南生的手臂,裹着床单站在窗前,伸手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男人留在她身体里的味道驱散,良久,沙哑性感的声音低低在房间响起,“慕南生,我们结束吧!”

慕南生呼吸微顿,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透过窗户的玻璃,喻红豆淡淡的凝视着床上的男人,双眸却渐渐的染上一层雾气,“南生,我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我也有爱人,曾经,我以为他也很爱我,他会满足我所有的好奇心,会眼也不眨的吃掉我做的菜,尽管难吃的要命。”

“会带我偷偷地从酒会上溜走,因为他说他讨厌那些男人看我的眼神,”红豆说着低声笑了起来,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她转身指着胸口看着慕南生,“可是,他却在我最需要的他的时候,捅了我一刀!”

灯光闪烁中,慕南生能够感到对面女人满身的凄冷,可是当一个字又一个从女人的嘴里吐出时,那样似曾相识的画面,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定格在他的脑海里。

心慌意乱之下,他几乎是从床上跳到红豆的面前,“你是谁?”

喻红豆甩开男人伸过来的手掌,嘲讽地冷笑一声,“一个犯贱的女人而已,再说了,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觉得自己的真的太傻了,南生是不是也觉得我很下贱?”

“为了搞垮我父亲的公司,利用我的信任,骗我签下代理协议,南生,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是不是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喻红豆一字一顿地咬牙说着,眼底的恨意如烈火般燃烧起来,“不,下地狱都不能饶恕他犯下的罪,你知道吗?我和我的女儿差点死在他的女人手上,而他呢,也许那时他正在喝着香槟庆功!”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女人的声音就像是一张网,将慕南生困在了中央,每一个字都如刀般将他凌迟,噬骨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

慕南生再次扑过去,死死的抓住喻红豆的手臂,黝黑的眸底一片猩红,“你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喻红豆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湿润的双眸满含恨意,声音仿佛从唇齿间挤出来一般,“不重要了,慕南生,我告诉你,这半年来,我找你签的每一个单子都是有效的,当年,你怎么对我,今天,我怎么还给你!”

话音未落,慕南生已经满脸震惊的看着她,疑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希望,“红豆,你是红豆?”

他死死的盯着喻红豆的双眼,整个人却犹如站在地狱的大门外,仿佛喻红豆的一句话就可以将推进大门里,再也走不出来。

这一秒,慕南生只觉得比一个世纪更漫长,比一个呼吸的时间更短。

当看到喻红豆没有否认的神色,他猛地一把将她再次抱在怀里,眸底光亮照亮了整个房间,笑容瞬间爬满眼角眉梢,如烟花般绽放,“真好,你还在!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同意,我都同意……”

喻红豆却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怔在原地,似乎过了很久,她才抬眼仔细的打量着他,男人深邃的眸底充满了震惊,溢满了喜悦,可唯独没有她想象中的恨和怒。

他不是说过,最讨厌别人欺骗他,也最恨别人利用他吗?

既然不在乎,当初又为什么要陷害她,报复她父亲?

她用力挣扎,却始终不能挣脱男人的怀抱,她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我什么都不要你去做,只要你坐牢!”

“好,我去,你说的,我都同意!”慕南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深邃的眼眸只喻下一片平静。

没有怒火,没有暴戾,甚至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红豆心底冒出一丝挫败感,面上却泛起一丝冷笑,“我等着,现在,放开我!”

有力的臂膀一点点打开,只是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再抬眼时又是一如往昔的冷峻,他深深地凝视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容颜,微扬的唇角浮现一丝苦涩,“再信我一次!”

回答他的只是红豆转身离去的背影。

关门的瞬间,红豆转头看去,透过房门的空隙,她似乎发现,也许慕南生早就做好了去坐牢的准备。

南虹集团总裁办公室。

喻红豆签完最后一个字,淡淡地吩咐,“张楠,把这些文件全部送去备案。”

“是,”张楠俯身从喻红豆的手里拿过文件,恭敬的开口,“老板,起诉文件和证据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移交法院吗?”

“刺啦”声在办公室突兀的响起,喻红豆签字的手微顿,紧接着“唰唰”声再次响起,她头也不抬的吩咐道,“交上去吧。”

随着关门“吧嗒”的声,办公室再次恢复一片安静。

红豆的眼前却闪过慕南生淡漠的容颜,平静的神色,心底的郁气就像是气泡般不断地吐出,“啪”的一声,她将手中的签字笔扔到桌上,指尖用力的按住太阳穴。

原本的计划不就是这样吗?

现在事情马上就有了结果,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喻红豆起身站到窗前,骄阳下,似乎又看到了慕南生那幅平静的面容,没有恨意,甚至没有一丝的怒气。

不,那不应该是慕南生该有的反应!

为什么全都没有?

而此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慕南生正看着手里的法院传票--泄露商业机密,他用力闭了闭眼睛,仔细地整理了一遍衣领,转身离开办公室。

……

法庭上,神色肃穆的审判长敲了敲手中的法槌,“C城中级人民法院三号庭第101次庭审,现在请双方开始辩护!”

从踏进法庭的那一秒开始,慕南生才明白他对她的思念有多深,黑沉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里。

察觉到对面男人的眼神,喻红豆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随后垂眸静静地听着身边律师激昂的陈词。

“被告,请回答原告律师的问题!”

慕南生根本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不过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深深地凝视着喻红豆,淡淡地开口,“我认罪,我承认出卖公司的利益,所有的罪行我都认了,因为这是我该得的。”

满室哗然。

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现着一样的情绪,意外,惊讶,还有不可置信。

这是他答应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在他全部认下的那一刻,红豆却觉得她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耳朵嗡鸣,双颊涨疼。

指甲陷进掌心,一滴鲜血顺着掌心的缝隙滴到地板上,犹如一点鲜红的印记印在她的心上,再也不能抹去。

怔怔看着对面男人嘴角含笑的脸,直到被身边律师拉着站了起来,她努力驱散着心底的那抹窒息,像是机器人一般扭头看向法庭中央,却只能看到审判长的嘴张张合合,听不到一个字。

直到一声法槌的敲击声传来,人影开始在法庭上晃动,喻红豆仿佛还在梦中。

等她回过神来时,眼前是慕南生放大的脸。

警察站在他的身后,可他整个人却气息平淡,仿佛要去的地方不是监狱。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他笑着说,“红豆,不要难过,我害你坐过牢,这是我该还的。”

“谁难过了?”一抹囧然从眼底一闪而过,红豆咬着嘴唇,用力挤出这句话。

慕南生抬手想要抚摸一下这张日思夜念的脸庞,却在女人的躲闪中垂落下来,黝黑的眸底闪过一丝黯然,“好,是我,是我难过了,因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见不到红豆了,也见不到七月了!”

红豆泛红的双眼瞬间充满震惊,“什么七月?现在明明已经都是八月。”

“红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慕南生微微勾起唇角,随后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幽深的眸子里含着一丝祈求,“只是我进去后,你不要嫁给别人,也不要让我的孩子喊别人爸爸,你等等我,等我出来。”

心底犹如打翻了调料瓶一般,酸涩弥漫口腔,红豆的眼前瞬间蒙上一层雾气,她扬了扬下巴,让眼泪倒流回去,“慕南生,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在监狱的那些日子,我都没有碰过别人,”慕南生的轻笑着说,笑声中竟然带着一丝委屈和一缕骄傲,低沉的声音带着穿透心扉的魔力,“红豆,从来都没有过别的女人,我答应过你,这辈子,我只要你。”

仿佛被男人的笑声感染,红豆嘴角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冷淡,“那又如何?孩子不是你的!”

慕南生心疼地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摇了摇头,“红豆,我都已经查清楚了,七月就是我的孩子。”

似乎为这句话里的“相信”已经等了千年,红豆眨了眨眼,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滚下,委屈,伤心,难过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

她忽然转身背对着他,哽咽着说,“慕南生,两清了。”

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红豆一下子被男人拽进怀抱,修长的大手紧紧的扣住她的脑袋,薄唇却带着怜惜轻轻的覆她的。

熟悉的气息顺着鼻腔窜进心底,红豆愕然的看着男人含笑的双眸,唇角的吻仿佛带着魔力一般要将她溺毙在温柔的海洋里。

心底的酸疼犹如藤蔓般将她紧紧的缠绕,几欲令她呼吸不了。

不等红豆将他推开,慕南生已经笑着退后一步,眸底满含深情,“红豆,等我!”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离去。

……

叮铃铃——

红豆接起电话,那端便传来了律师兴奋的声音,“丽萨,宣判结果出来了,一年六个月,我们这次真的把慕南生送进监狱了,我竟然打败了著名的铁嘴李……”

律师又说了什么,红豆已经听不到了,只觉得一切都像是梦一般,就这样结束了。

原本她以为等所有真相揭露,会有一点开心,不过现在等到这一刻,什么都没有。

殷红的液体打着漩填满酒杯,被她抬手倒进嘴里,却依然掩盖不了嘴里残留的醇厚气息。

一颗大大的眼泪砸进酒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红豆低笑一声。

敲门声响起,红豆伸手按了按眼角,转身坐到办公椅上。

门外的张楠在听到老板略显沙哑的声音后,迟疑着推门走了进去,“老板,您的急件!”

红豆刚刚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五个醒目的大字----股权转让书!

她猛地将文件一把抽出,眼睛死死的钉在最后的签名上。

慕南生!

熟悉的签名一如曾经遒劲有力,现在却像是三颗钉子一般将红豆钉在了椅子上,她的目光下移,签字的日期居然是在一年前。

上面明确的写着,慕南生自愿将名下51%的环球集团股份转让给喻红豆!

张楠愕然的看着老板骤然变色的脸庞,小心翼翼的开口,“老板,这是?”

喻红豆深吸一口气,嘶哑的声音响起,“环球集团的股份转让书,”顿了一下,接着说,“慕南生把他的股份转让给我了……”

“那……环球集团是老板您的了?”

直到此刻,喻红豆似乎才终于反应过来,喃喃地道,“那……现在环球的法人是谁?”

张楠立马拿起电话便拨了出去,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脸色微变,她握着电话低声说,“老板,环球的法人早在一年前已经变更为公司的王副总,慕南生现在只有原公司5%的股份了。”

喻红豆愕然的看着张楠忐忑不安的脸色,又转头盯了一眼手上的文件,“不是他了?!”

张楠垂在身侧手指紧捏着,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是她工作的失职,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老板,这个消息应该可靠,他确定一年前环球集团就已经不是慕南生的了。”

“不是他的了,不是……”红豆低喃着重复道,“这么说,这半年来我和他签的所有文件都不能作数,都是无效的?”

“不能作数,都是无效的?”张楠惊讶的看着喻红豆。

红豆的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声音开始变得哽咽,“是,不能作数,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签字的权力。”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张楠暗自摇头,她实在想不明白,慕南生不是恨老板吗,老板不是也要报复慕南生吗?现在这样又是唱的哪一出?

一句话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慕南生温柔的笑容浮现在眼前,红豆终于明白,慕南生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是,慕南生,他凭什么以为她会接受这些“虚情假意”?

胸口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了般,红豆只觉得四肢发麻,胸口绞痛,手掌紧紧按在胸前想要缓解那股蚀骨的疼痛,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话未说出,眼泪却汹涌而下。

“老板,我只是随口说说,也许是假的呢,对,说不定这就是他的阴谋!”张楠惊讶的看着红豆满脸的眼泪,急忙上前将手绢递到红豆的手边,鬓边却吓出一层细汗。

“不,不是假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一句话没有说完,红豆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懊悔,痛恨,委屈,也许还有感情终于得到回应的不知所措。

张楠手足无措地看着喻红豆,许久,哭声才渐渐停歇。

喻红豆那手绢用力按了按鼻子,声音嘶哑浑浊,“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相信我死了,他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会卷土重来,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原来,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他!”

张楠把这句话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却还是想不明白,疑惑地问道,“既然他已经把公司给您了,那,他为什么要认罪,还要去坐牢?”

“因为,他想和我两清!”红豆的声音像是从鼻腔里挤出来一般,浓浓的鼻音带着一丝撕碎一切的狠意;“现在,他休想!”

慕南生,他以为这样就能和她两清了?

红豆狠狠的咬紧牙齿,他休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放过他了!

“把诉讼撤了!”

“可是,老板,法庭的判决书已经下了,他们不会同意收回的啊!”

红豆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坚定,“那就把他从监狱里弄出来!”

一堵高墙将天空切割成四四方方的世界,隔绝了彼此的联系,也让思念如潮水般越涨越高。

如水的月光像流淌天际的星河,温柔地倾洒在每一角落,慕南生躺在监狱的小床上,透过小小的窗户向外看去,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像电影般从窗外飘来。

女人系着围裙站在餐桌旁,脸上的笑容如鲜花盛开,“南生哥哥,快来尝尝我做得土豆丝,保证是世界级水准。”

男人伸头瞥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你确定?不会像上次一样……”在看到女人恼羞成怒的神色时,轻咳一声,“我相信一定是世界级水准,不过大厨,还是先让我喝碗汤吧。”

说到最后,笑意却止不住地从声音里飘散出来。

女人嗔怒地跺着脚,“你,不给你吃了!”

画面流转间,一个穿着深蓝色连体裤的婴孩躺在摇篮车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不能让人理解的语言,不一会,便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清脆的笑声似乎带着一股奶香透过窗户穿透进来,将他整个人包裹,慕南生闭上眼睛缓缓扬起唇角,“红豆,七月,等着我,等我回来。”

……

夜幕降临,窗外的霓虹灯光将江南会所笼罩在一片五彩缤纷的世界里,令人炫目。

顶楼的包间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红豆端起酒杯,暗自吸了一口气,笑着对主位上的男人说,“沈检察长,我敬您一杯!”

说完,便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沈检察长笑着举了举酒杯,“丽萨小姐,我们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有事就请直说,能办的我尽量去办。”

言下之意,办不了的事情,就不必开口了?

红豆暗自骂了一句“老狐狸”,却还是笑着开口,“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可能也就是您沈检察长一句话的事情!”

看着对面男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红豆便接着说,“已经执行的判决,怎么撤?如果不能,怎么减刑?”

沈检察长眼珠微转,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眼睛瞟了一眼推过来的信封,笑着开口,“恕我就直言,传言您跟环球集团总裁关系亲密,这次的事情是否和他有关?”

红豆朝他举了举酒杯,轻笑一声。

沈检察长站起来拿过信封,便向外走去,“改天我把C城监狱的监狱长请出来,大家一起坐坐。”

一场又一场酒局,一个包间换到另一个包间,喻红豆几乎每天都在见不同的人。

也许是被她的诚意感动,也许是被南虹集团是气势吓到,监狱方很快给了她回复,“对不起,丽萨小姐,您托付的事情恐怕做不到了。”

喻红豆手指攸地捏紧手机,接到那通电话时,一丝怒气从她的嘴角一闪而逝,“什么意思?”

对方似乎听出她声音里那丝怒气,斟酌了一番,压低了嗓音,“慕南生亲口对我说,他拒绝接受任何减刑,而且一定会坐满刑期再出去。”

顿时,喻红豆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径直窜入心扉,几乎冻僵她的呼吸,冷意从她的眼底散发出来,慕南生,他想干什么,任性也要看是什么时候?

红豆强忍着将手机甩出去的冲动,一字一顿的问,“他还说了什么?”

“我这里有一段慕先生的录音,您自己听吧。”

电话那端的瞬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红豆,对不起,现在我不能出去,我一定要坐满再出去,因为这是我欠你的,只有这样我才能还清欠你的,欠你父亲的债。以后不要去求人了,我会心疼的。红豆,对不起,我爱你。”

嘟嘟——

电话的那端传来一阵忙音,手机“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屏幕上那张熟悉的面孔四分五裂,像是蜘蛛网一般将她缠绕在中间。

一阵接一阵的疼痛令她下意识的弯了弯腰,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滴落到手机上,模糊了那张俊脸,红豆跪倒地上握住手机,哭笑着咒骂道,“笨蛋,慕南生,你个大笨蛋。”

房门忽然从外面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女人满脸的泪痕瞬间映入周延宗的眼底,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起来。

他几乎是一步跨到女人的面前,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清隽的脸上挂满心疼,“红豆,出什么事了?别怕,还有我在。”

红豆睁着一双泪眼,哽咽的声音里含着一丝痛苦和委屈,“周大哥……慕南生不同意!”

周延宗在听到“慕南生”这个名字时,眼神陡然黯淡了一下,红豆,是不是只有遇到慕南生,才会有这样委屈的样子?

他定了定神,将红豆扶到沙发上坐下,低声哄道,“别哭了,告诉我,慕南生怎么了,什么事情他不同意?”

听着红豆断断续续的诉说,周延宗终于明白,原来是红豆要帮慕南生出狱,而慕南生却坚持坐满再出来。

他暗自苦笑一声,眼帘微垂,遮住了眼底翻腾的苦涩,守在她身边三年,依然不能让红豆的心里有他,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分吧!

他抽出一张纸巾替红豆擦了擦眼泪,温润的掌心带着怜惜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他不同意,那你就去找他,当面告诉他,你原谅他了,你希望他出狱。”

直到此刻,红豆才意识到,她竟然在周延宗的面前提起了慕南生,可是她答应过他的,了结心愿后她会带着七月跟着他一起出国。

“我……对不起,周大哥,我……”红豆此刻无措的像是个小女孩一般,声音哽咽,伴随着打嗝声断断续续。

“好了,别哭了,也别解释什么,红豆,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曾经是个卑鄙的人。”周延宗玩笑似的说着,“去找他吧,七月需要爸爸。”

而你也需要他,只是这句话,周延宗并没有说出来,他不想在最爱的女人面前这样直面自己的失败,也许这样,他还可以在心里留有一丝念想。

“可我答应过你……”

周延宗摇了摇头,笑着说,“傻丫头,做不成你的爱人,可我依然是你的周大哥,红豆,我我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开心,希望你不再流泪,如果那个能让你幸福的人不是我,我会祝福你的。”

红肿的眼眶再次溢出一滴泪珠,红豆带着一丝歉意看着周延宗,“谢谢你,周大哥,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周大哥。”

周延宗笑着点头,摆手道,“去吧,带着七月去见他。”

红豆用力的点头,起身向外跑去。

“妈妈,你要带我去哪里?”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红豆透过后视镜看去,眸中带着一丝笑意,低声说,“去见你爸爸!”

小女孩停下来摆弄娃娃的小手,皱着小眉头思考了几秒钟,疑惑地看看喻红豆,“可是,妈妈你不是说过,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吗?”

喻红豆眼中的笑意停顿了一下,温柔的低声笑道,“是啊,现在就是很远的地方了。七月,马上就见到爸爸了,开心吗?”

七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大声喊道,“开心!”

小手拍打着“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似银铃般洒了一路。

微风吹拂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喻红豆将车稳稳地停在监狱大门口。

狱警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大声喊道,“慕南生,出来,有家属探监。”

慕南生将手中的书整齐地放到枕边,抬步向外走去。

挺拔的脊背,淡淡的眼神,似乎这里原本就是他的地盘。

狱警在后面小声点嘀咕,“神气个什么劲?再有能耐还不是在监狱里呆着。”

慕南生垂在身侧的手掌猛地握紧,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墨黑的眸底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黯淡下来。

当年,那些狱警是不是也这么对待红豆,她那是还怀着孩子啊?慕南生懊悔地几乎想要撞墙。

当狱警打开那扇房门,慕南生一下子呆在原地。

一个身穿粉红色碎花连衣裙的小姑娘站在房间中央,正好奇的打量着房间的摆设,骨碌碌的小眼神像是能看穿一切,可爱的样子犹如天使一般。

七月,是七月,是他日思夜想的孩子!

几乎是瞬间,慕南生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猛地上前一步,紧紧的将孩子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地低喃着,“七月,我的七月……”

七月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小小的身子挣扎起来,害怕地喊着“妈妈”。

红豆上前一步,一手抓住孩子挥舞的小手,一手安抚地拍着她,“七月,不怕,他是爸爸……”

说到最后,喻红豆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她用力别开眼睛,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不能再看第二眼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慕南生,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这样陌生又熟悉的蓝白条纹囚服,令她心如刀割。

爸爸?

七月眨了眨眼睛,小手学着妈妈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不哭,给你我的娃娃。”

愿意分享她的玩具,这就是一个孩子能够表达爱的最好方式了吧?

慕南生的眼泪再次盈满眼眶,手指一寸一寸抚摸着孩子陌生却又熟悉的小脸,笑着亲了亲她的小脸,“好,爸爸不哭了!乖,再叫一声爸爸!”

七月转头看了喻红豆一眼,在得到妈妈的肯定后,她大笑着喊了一声,“爸爸……”

孩子的笑声似乎感染了房间的每一个人,笑容在房间里洋溢着,传染着。

慕南生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将喻红豆揽在怀里,他用力亲吻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嘶哑,“红豆,七月是我的孩子,我警告你啊,不许乱来,不许给孩子找别的男人当爸爸,听到没有?”

红豆眼中含泪地笑着说,“不许我乱来,那你就看着我,不然我怕管不住自己。”

想到七月叫别人爸爸的样子,慕南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猛然倒流回去,心里一阵揪痛,他瞪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认真,“喻红豆,你要等我!”

看着慕南生眼底的认真,心脏一下子紧缩起来,红豆抿唇用力地点头。

心底的一块石头仿佛瞬间落地,慕南生伸手捂住七月的眼睛,薄唇在她的嘴角一闪而过。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烟草味混着古龙水的香味冲进鼻腔,红豆的眼眶再次酸涩起来,她抬手按了按鼻子,低声祈求,“南生,快点出来吧,以前的恩怨都两清了,以后,你陪着我和七月,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好不好?”

俊朗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坚持,慕南生的声音铿锵有力,“不,红豆,你不明白,只有坐够,我才能赎罪。”

慕南生的大手放在胸口用力地按下去,眼神定定地看着喻红豆,“这里,才不会痛。红豆,我想下半辈子和你,和七月一起过幸福的日子,我不想一生内疚,背负着枷锁和你在一起,红豆,那样的日子,不会幸福的,也不是我想给你的幸福。”

慕南生的话,犹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个石子,在她的心底泛起一阵阵涟漪,人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或许慕南生和她都没有发现,此刻的她,犹如被人拔去了灯芯的烛火一般,整个人黯淡无光。

红豆抬头看着慕南生,他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伤感,那情绪快的让她反应不及。

她抬眼看着慕南生的下巴,脚步悄悄后退了一点,似乎这样就可以让慕南生满身的伤感淡去几分。

她松开微皱的眉头,别开眼睛看向窗外,淡淡地答应着,“好。”

良久,室内只喻下一阵寂静。

“七月,过来。”喻红豆对着七月招了招手。

慕南生低头狠狠地看了孩子一眼,将她放到地上,声音低沉却不失温柔,“去吧,妈妈叫你。”

红豆蹲下身子,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孩子并不凌乱的裙摆,低声吩咐,“七月,跪下,给爸爸磕头。”

七月点了点脑袋,歪着身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着慕南生磕了一个头。

“咚”地一声,犹如重锤袭击一般,狠狠地敲在慕南生的心上。

他急忙向前一把抱住孩子,仔细地检查着孩子膝盖和额头,心疼地问她,“疼不疼?”

说完,慕南生抬头看向喻红豆,眼中闪过一抹责怪,“你干什么?七月还小。”

喻红豆没有理会他的话,也没有解释,甚至眼底都如死水般平静,她伸手拉住七月的小手,淡淡地说,“七月,跟爸爸说再见。”

七月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她却能感受到妈妈的情绪变化,听到妈妈的话,她乖乖地朝着慕南生挥了挥小手,甜甜地道,“爸爸,再见。”

慕南生的眼底闪过一抹湿意,强忍着心底的抽痛,笑着挥了挥手,“七月,再见,红豆,再见。”

回答他的是喻红豆牵着七月离开的背影。

一大一小,他生命最重要的两个人女人,就这样在他的视线里慢慢远去,最后再也看不见。

听到身后的响动,慕南生转过头伸出双手,声音低沉冷冽,“走吧。”

狱警犹豫着拿出手铐,在即将扣上他手腕的瞬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慕先生,我刚听说,原来来探望您的南虹集团的总裁和千金,不过好像听说她要带着孩子出国了,这次是不是来道别的?”

男人攸地抬眸,眼神如狼般盯着狱警,那目光仿佛噬人的猛兽,带着无尽的冰冷与撕裂一切的狠意。

慕南生紧握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咬牙一字一顿地道,“你说什么?”

狱警简直是欲哭无泪,怎么会知道这个慕南生有这么大的背景?现在还被监狱长特别点名,要他来提示一下这个浑身散发着冷意,脸上明显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的男人。

想想刚到手的饭碗,再想想刚刚监狱长的话,他硬着头皮开口,“我是看小孩给您磕头,在我的家乡,给长辈磕头的小孩,要么是家族有大事发生,要么就是小孩要远行。”

狱警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脸色,“难道她们不是来道别的?”

身上的冷意一点点散去,慕南生拧眉看向喻红豆离开的方向,想到刚刚她让孩子给他磕头的情景,一阵冷颤不由的从心底传到四肢百骸,浑身僵硬的如坠冰窖。

她真的准备带着七月离开?

不会再来了?

不,不可以!

他一把抓住狱警的手臂,眼神慌乱,“电话,电话在哪里?”

狱警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现在他可以向监狱长交差了吧?他的饭碗也能保住了吧?

恍然间,听到慕南生的问话,他急忙回道,“在值班室,我带你去。”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慕南生才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好友苏子阳的声音,“谁啊?”

“是我,慕南生!”

苏子阳调侃的声音隔着听筒远远地传来,“哟,慕大少不是在监狱度假吗?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听说……”

慕南生眉心狠狠跳动了一下,径直打断他的话,“废话少说,快点把我弄出去!”

电话那端顿时传来一阵轻笑,“看我心情吧……”

“给你三天的时间,否则,后果自负!”说完,他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慕南生走出监狱大门,便看到苏子阳斜着身子靠在车旁。

“欢迎回来!”

慕南生无视苏子阳张开的怀抱,径直拉开车门吩咐,“走!”

苏子阳低咒一声,却在男人冷冷的目光中,“呵呵”地笑着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关上车门的瞬间,苏子阳拍了拍脑袋,似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两秒钟,慕南生便听到他懊恼地说,“差点忘了告诉你,喻红豆带着孩子飞美国了,今天上午的12点的航班,现在应该快到机场了吧……”

慕南生的脸色骤然僵硬了一下,他转头死死地盯着苏子阳,深入寒潭的眸底染上一丝怒意。

苏子阳讪笑着退后一步,“老大,这不能怪我,谁让我看到你太高兴了……”

“现在几点?”慕南生直接打断他的话。

苏子阳抬腕看了一眼手表,“10点56分。”

下一秒,他只觉得一阵风从眼前刮过,再回神时,车门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

“哎,那是我的车,我新买的宾利……”话未说完,他的眼前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到处都是提着行李的人。

路南生站在机场大厅的中央,映入眼帘的只是行色匆匆的人群。

整个大厅似乎都在旋转一般,路南生只觉得已经找不到方向,漆黑的眸底渐渐染上一抹猩红,仿佛已经置身于烈火烹食的锅底,令人心痛却找不到逃离的出路。

视线扫过,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牵着小女孩在安检处一闪而过。

“红豆,红豆……”几乎是瞬间,路南生大喊着跑过去。

一名身穿制服保安伸手将他拦在了入口处,礼貌地道,“先生,请出示您的登机牌和有效证件。”

路南生下意识的打开男人的手臂,指着安检处女人的背影焦急地道,“那是我太太,让开……”

保安一边将路南生拦下,一边礼貌地说,“对不起,先生,如果您没有登机牌和有效证件,我们不能让您通过。”

“啪”地一声,路南生将钱包和手机扔到保安手里,抬脚便要大步进去。

“不好意思……”保安的声音在路南生凌厉的眼神中微顿了一下,又硬着头皮接着说,“您没有登机牌,不能进去。”

看着女人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安检处,眼前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任何色彩,听不到任何声音,像是整个人被带入了黑暗的深渊。

“咯吱”的声响从手心出传来,一滴滴鲜血从掌心滴落,砸在了雕花大理石地板上,在嘈杂的大厅里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染红了淡粉色的花瓣,在日光的折射下,如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吞噬。

忽然,有人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南生,你干什么?”

熟悉的嗓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路南生僵硬地转过身子,直直地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

白嫩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挥了挥,眼前的人影一点点在视线中聚集,路南生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死死地抱住她和七月,“……红……豆……七月……”

哽咽了许久,路南生只断断续续地喊出她和孩子的名字,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阵温热顺着喻红豆的面颊滑进颈窝,她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伸出双手用力地回抱着他。

“妈妈,疼……”七月童稚的嗓音在两人的怀抱中“呜呜”传来。

两人这才发现,因为拥抱地太紧,孩子的小脸已经变得通红。

路南生微微松了松收紧的手臂,低头紧盯着眼前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微红的眸底闪过一抹心疼,粗糙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孩子小脸,话却是对喻红豆说,“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好,再也不分开。”喻红豆笑着流泪。

……

“路南生,马上要敬酒了,你就不要再盯着新娘子看了,放心,已经是你的人了,跑不了……的。”最后一个字带着疑惑的尾音在寂静的房间回荡,苏子阳看着空荡荡的休息室,眉心微跳。

下一秒,电话铃声猛地响起。

看着屏幕上“路南生”三个大字,一股不详的预感划过他的心头。

此刻,站在机场安检口的路南生,正一手抱着七月,一边讲电话,“我现在在机场,我们要去美国了,婚宴,你看着办吧。”

“路南生,你大……”

路南生果断地将电话拿离耳边,手指用力地按下去。

他用力地亲了亲七月粉嫩的脸颊,牵起喻红豆的手,扬起唇角,“走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了下来,阳光穿透云层在湛蓝的天空挂上一道彩虹,一架飞机划过彩虹的痕迹,慢慢地消失在远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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