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丨《不老奇事》，王朔老了

看完《不老奇事》，有人问我好看吗？套用一个前段时间挺流行的说法，“低情商：烂片。高情商：作者电影。”

所为作者电影，是说这部电影的第一署名编剧王朔。影片在票房上获得的大部分号召力应该归于这位年过六十，曾经名声赫赫的“朔爷”。哪怕这个名号叫年轻的观众有点陌生，但一个文艺爱好者要完美避开《顽主》《渴望》《编辑部的故事》《过把瘾》《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声叹息》《非诚勿扰2》《私人订制》……也似乎不太可能。

但这一次，王朔用《不老奇事》证明，不老的奇事并不存在。因为，他真的老了。

图说：《不老奇事》海报 官方图（下同）

让我们按照时间顺序，来捋一下这部136分钟的电影。故事讲述了郭小鲁（王传君 饰）与苏凌芳（王珞丹 饰），从1960年代至未来（预计2050年左右）的情感故事。1968年，两人儿时在青岛相遇，度过了一段青梅竹马的时光，之后因意外分离。一颗高粱饴在电影海报里出现，也在电影的首尾的剧情里出现，算是一个不太拙劣，但也完全不出乎观众意料的呼应。

1982年，两人在北京重逢，郭小鲁已经是医学院副院长的得意门生，苏凌芳一身风尘气逐梦演艺圈，陪酒卖笑，为了走红不择手段。两人暧暧昧昧，兜兜转转却没有在一起，对于此，苏凌芳给出了有力的解释“他好的时候，不用我在”。剧情就此开始失控，不过这一段也还颇有几分熟悉的王朔的味道，比如郭小鲁迥异于常人的视觉速度，那些混不吝的台词，还有大飒蜜的女主人设，“京味儿”和“顽主”的余韵犹在。

1990年初，郭小鲁出国，去捷克研究干细胞。自此，影片进入了一个超长的科幻广告片时段。这段长度几乎占了影片一半的科研之旅，和前一个小时所有的情节、人物，几乎……没有半毛钱关系。尤其，电影对科研的呈现与现实完全不符，不仅仅是干细胞的理论充满了大胆的想象（通篇胡说），对实验室的还原就足够让人笑掉大牙。一个成果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科学实验室，几年研究，始终只看到三个人，导师是一个外国人，再加上郭小鲁和丁萌萌（李婷婷 饰）两个中国学生。做实验时，没见他们穿防护服，有时连口罩都不戴。更离谱的是，这么一个高尖端实验室，申请的小白鼠不够，又申请不到猴子，于是女二号自愿献身，直接拿自己做起了人体试验，导致周身各处癌变。而此时男主灵机一动，想到可能救命的办法——要个孩子，在脐带血里寻找初始的基因密码。但女二虚弱的身体等不到那一天，两人体外合成的受精卵，被冷冻保存了起来。郭小鲁大受刺激之下，接过丁萌萌的“衣钵”，也视死如归地往自己的身上注射干细胞，然后他成功地“不老”。

科幻广告段落，终于结束。但影片马上进入了公益反战环保幻灯片单元，带着不老之身的男主去了非洲、中东等当代人类苦难的集散地，做起了苦行僧。一顿蒙太奇操作，郭小鲁顿悟生死后，带着定格在30岁的容颜，在2010年代回到北京，再次与已经嫁作商人妇的苏凌芳相遇。

之后，电影的剪辑虽然不再凌厉，但剧情依旧嗖嗖嗖。郭小鲁出了车祸，成为植物人，一躺好多年。苏凌芳离婚，不离不弃照顾男主，还抽空去捷克人工授精生了一个女孩，六七岁的小女孩容貌跟女二不能说非常神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故事还没有讲完，但我想读者已经累了。

有人问我，《不老奇事》的创意是不是借鉴了《本杰明·巴顿奇事》？不敢替王朔回答说完全没有，但起码二者从成片来看，有云泥之别。《本杰明·巴顿奇事》是以近三个小时的篇幅探讨生死；《不老奇事》直到最后半小时，郭小鲁才“不老”，然后以文艺腔的独白，云里雾里地说了些高深艰涩、有关生死的“金句”。而此前近两个小时，第一部分是郭小鲁、苏凌芳两小无猜爱而不得，第二部分是一个冗长的干细胞植入广告，都完全独立成篇，与电影“不老奇事”的主题，是割裂的。

看得出，王朔和其他几位主创都挺努力，也很不忍心说这是一部“烂片”，毕竟它很认真地在表达思考。但青梅竹马、堕落风尘、国外求学、意外车祸、破镜重圆、借腹生女……剧情片、科幻片、传记片、广告片……野心很大，却能力不够，便让观众没办法消受这年代爱情、时代伤痕、不老奇事和科幻元素的一锅乱炖。（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