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异事簿：我的姐姐是吸血鬼（第四章 血流成河的记忆）

我睡着了。

在我的睡梦中，时光一年又一年地倒流。我当时在火炉旁，和现在一样地疲惫不堪。我的手掌心里插进了一些碎木片，当我躺下时，我试图把它们拔出来，我的头靠在某人的大腿上。

一双温柔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掌，用瑞士军刀上的镊子迅速、无痛地取出了最深的碎片。

我回头看了看火，看到了正在燃烧着的吸血鬼的脚。

突然，我惊醒了，疲惫的头脑试图理清过去的梦境。那不是李霏的手碰到我的手。她没有帮我烧尸体。还有谁在那里？

此时此刻，我坐在自己的公寓里，头枕在胡七一的肩膀上。他的胳膊搂着我，脸颊贴在我的头顶上。他温柔地说：“我从来没有为帮助你而感到过后悔。”

然后回忆一股脑儿涌现出来。

闪烁的电视机屏幕。

漆黑的房间。

李霏的呻吟。

顺脖子流下来的红色的小溪……

一刀，一刀，我的最后一刀捅进了凌淡秋的心脏。可是他并没有失去战斗力，相反却牢牢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推靠在墙上。

正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有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李薇！”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李霏！

不，不是李霏。

“刘建党！”我尖叫道。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拿起一盏灯，操起不锈钢的底座猛砸在凌淡秋的后脑勺上。

很快，这个呆呆的少年从凌淡秋身后扑了上去，他和我一起把吸血鬼带倒在硬木地板上。

“坐在他身上！”刘建党强压住凌淡秋的手臂时，大声喊。

我坐在他的胸口，当我坐下的时候，鲜血从他的伤口溢出，浸透了我的大腿和双腿之间。在我身下，我可以看到他的伤口张开，露出裸露的白色的肋骨。我转过头，几乎要吐出来。

“他是个吸血鬼。我们必须杀了他！”刘建党边说边抓起刀。

“就这样吧，”我呻吟道。

凌淡秋像个疯子一样尖叫着抓着，但我设法用我身体的重量把他压垮，迫使他的伤口裂开。刘建党拿起刀，一刀，一刀，又一刀！这太可怕了。脊柱断裂，头部从身体上脱落。我从死去的吸血鬼身上摔下来，吐了一地……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刘建党是在后院帮我准备柴火的人。我记得他用瘦削的手臂和大手捧着一堆又一堆的硬木，直到把凌淡秋的尸体埋在火坑底部时的样子。我坐在那里浑身是血；极度的疲劳和惊吓使我一直抖个不停。我以为他的力量也一定到了极限，但他一直在努力。他一直努力，直到最后点燃了柴火。然后他坐在炉火前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凌淡秋烧成了灰烬。而他走了。

我父母不在城里，所以他们没有找到我们，但刘建党的母亲找到了。她帮我们打扫了我的起居室，然后，她把刘建党送走了。她不想让他陷入我的困境。

我封存了每一段记忆的碎片——当我们一起做这件事时，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他帮助了我，把他的命都压上了，因为那时……他爱我。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心碎欲绝。

“我想起来了，”我听到自己说，尽管这些话似乎不足以描述我的感受。胡七一望着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于是我移开视线，继续说：“对不起，我第一眼真的没认出你来。我不应该忘记。只是因为我心里一直很害怕，我……”

他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妈妈把我送走后，我觉得我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只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做了什么。我无时不刻想要联系你，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平静下来，但我妈妈不让，并叫我向她保证。她不想让我和这有任何瓜葛。我想她希望一旦事情败露的话让你和李霏为整件事情负责。还好没人知道。我慢慢克服了精神问题，直到现在我已经没感觉了。”

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我的喉咙里就像堵了个东西：“你不想追查李霏了，是吗？”

“当然，”他一脸震惊地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想要追查她？”

“周彼得在追查她，”是的，我承认我的口风比平时松了一点，但周彼得的案子大多是胡七一在办。除了这一点，他曾经救过我们姐妹的命，凭什么不会再次帮助我们呢？我不妨跟他摊牌了，看看他能怎么做。

“真的吗？”

“我看到文件了。”

“他知道她是你姐姐吗？”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机会摸到他的底。我知道一个吸血鬼让他找到李霏和凌淡秋。档案中夹杂着一些旧案。从档案中的记录来看，周彼得好像运气不大好。这个案子被搁置了好几年，直到他在一家夜总会看到李霏并拍下了她的照片，”我咬着嘴唇继续说道，“我也在照片里。我在背景中，只是有点失焦，但我肯定在那里。一切都指向李霏和我在一起。他在寻找那个吸血鬼的凶手——李霏和我——”

“还有我，”胡七一插嘴说。

我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好像他什么都没说似的：“我只是不知道周彼得是否把我和李霏联系起来了。我想他还没有和你谈过这个案子？”

“一个字都没提过，但你知道，他肯定认为是李霏杀害了凌淡秋。为了结案，周彼得很可能会把她‘根断’。这很可能是吸血鬼当初雇他的目的。李霏现在在哪里？”

我翻了个白眼：“我暂时把她送回了我父母家了。我不想让她泡酒吧，最近她又交了个男朋友。”

胡七一怀疑地眯起了眼睛：“那个男的是她从那什么以后的第一个男朋友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很抱歉，但我早些时候以为李霏已经死了。我很震惊她一直活到了现在。她一直是一个害羞的女小囡。我无法想象成为吸血鬼后她会改变这一点。”

我把手指放在眼睛之间，挤压鼻梁：“我知道。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周彼得或雇佣他的怪物可能会杀了她。”

“我担心的不是他会杀了她。”

我把手从脸上拉开。“你在说什么？”

胡七一脸色苍白，黑眼睛显得有些犹豫：“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吸血鬼的数量从未下降吗？”

“嗯？”

“如果一个吸血鬼不能生育后代，他们唯一的繁殖方式就是制造一个新的吸血鬼，然后死去。那么当他们互相残杀，而像我这样的吸血鬼猎人又不断‘根断’他们时，为什么吸血鬼的数量还是有增无减呢？难道不应该是一直下降直到灭绝吗？”

他说的对，我也想知道答案。

“一群人有时会抓住一个吸血鬼，一起吸食它的血液，直到这群人的所有成员都变成吸血鬼。这违背了吸血鬼的天性，对一个吸血鬼来说，这种折磨简直和地狱一样。这应该比轮奸对于人类来说更残忍。更糟的是，这个过程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当我听他说完时，我的嘴都干了：“然后他们才把吸血鬼杀死？”

胡七一点点头。

李霏离开前说的话这时充满了我的脑海：“他有一些朋友会保护我。”突然，我感到恶心。李霏正是那种吸血鬼，最终会成为这种人的目标。

“有多少人这样做？有多少人联合起来猎杀吸血鬼？”

胡七一说：“我认为三到五个是正常的数字，但我听说过十一个人这样大的聚会。显然，人类越多，时间越长，对吸血鬼来说也就越残酷。”

当我拿起手机并输入父母的号码时，我几乎要尖叫了。每响一次，我都觉得如果没有人回应，我的心跳就会停止。

我妈妈接起了电话。

“李霏在吗？”我急着问。

我母亲的声音甜美而耐心。“现在不在。她出去见一些从城里来的朋友。你想让她回来后再打过来吗？”

“不用不用，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她只是说她晚点回来。”从我母亲的语气中我可以听出，她在想象我是多么嫉妒李霏的美丽和社交！

我对自己的回答不屑一顾，在这种情况下尽可能正常地说话：“谢谢。我打打她的手机看。”

我挂了电话，拨打我姐姐的手机。没人接。我不得不留下一条毫无意义的微信，让她给我打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客厅踱步，变得歇斯底里。

“冷静点，”胡七一说，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让我稳住。他看着我的脸继续说道，“你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吗？”

“不知道！”我喊道，推开他，我的脸被怒气涨的通红，“如果她离开了我父母的家，我就没有任何线索了。她可能会和那个家伙一起去任何地方。”

“那么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什么？”

“周彼得。如果他在追查你姐姐，就很可能知道她的男朋友住在哪里。”

“太棒了！”我喊道。

“我们走吧。”

***

当我们到达周彼得楼下的时候，办公室的窗户是黑的。我们站在人行道上。我在一个邮箱周围偷看，而胡七一跟在我后面，皱着眉头看着那栋黑色的大楼。

“你有钥匙吗？”

他皱了皱眉：“没有，但我的第六感觉得他可能会来。”

“你们两个在干嘛？”我们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周彼得。他站在人行道中央，穿着灰色西装，腰带系在肚脐以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舌头打的结比猫玩过的一团纱线上的还多。

还好胡七一及时救场。“我们想讨论一个你一直在处理的案子，”他平静地说。

我暗自发笑。我以为胡七一没话说。

幸运的是，周彼得看起来很感兴趣。“哦？”

在周彼得的办公室里，我找到了李霏的档案，并仔细翻找。胡七一解释了当时的情况，而我则拼命地找。别的我都记得，只是自从我上次看到文件后，又补充了新内容。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乱糟糟的潦草字迹：“那么，在我在这里面试前三天，你就已经联系了这个吸血鬼江至柔，告诉他李霏的行踪了？”

周彼得点点头，揉了揉下巴：“太糟糕了。李薇，当你看到文件时，就早该来找我谈谈你姐姐的事。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可——”

“你觉得他会追杀她吗？”胡七一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可能吧，”周彼得无奈地说，“很难想象，如果他不想那么做，他干嘛要提出这个委托。”

“那些与李霏有联系的人的信息你一个都不知道？”我不耐烦地问。

“不，这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不能问太多。”

胡七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低声咕哝着什么。

“我理解，”我将心比心地说。我也不可能愿意在他那里少拿点薪水多干活。不提了，我拿出一支笔，抄下了吸血鬼江至柔的联系方式。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我必须找到他，看看他对李霏了解多少。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了，”周彼得说，更多的是对心怀不满的胡七一而不是对我说。

我写完地址时，胡七一挠了挠后脑勺。

“谢谢，周先生，”我起身时说道，“我请个假，明天可能不会来上班。”

我来不及观察周彼得的表情或其他反应，就匆匆离开了办公室。我需要去嘉定区的江至柔家。这个地址是在嘉定区的中心，最早的主人是嘉定当地特别有名的实业家，文革中被打倒，房子也被充公，可能后来被江家买了下来。

当我走出大楼，我想到了如果我要面对一个吸血鬼，我需要采取的措施。我没有车，所以我需要想好怎么去。我打开APP，算了一下叫部出租车过去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我的吸血鬼杀手许可证就在口袋里。武器？除了标准的胡椒喷雾，我什么都没带。我唯一的枪在家里，只有四发子弹。所以回家可能是浪费时间。我必须去购物。

胡七一跟着我走出大楼，抓住了我的胳膊：“你不会是想去找那个吸血鬼吧？”

“这是唯一的线索。”

“再给李霏打一次电话。”

我稳住了手，再度拨打她的号码，但电话铃响了又响。没有人接。

“看到了吗？”我一边说，一边把手机甩给他，“我还能怎么办？”

他一把接住了手机：“我跟你去。”

“有枪吗？”我愤怒地离开了他。

“有的是。”

我愣了一会儿：“什么？”

当我恍然大悟时，胡七一笑了。

伪装成私家侦探的吸血鬼猎人，为什么没早点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