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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那个见证过1941和1960的老磨坊,倒塌了》

类型:其它 武侠 动作 其它 2002 

主演:Francesca Xuereb Patrick Kirton 蒂莫西 

导演:Matthew Moore 

剧情简介

村头那个见证过1941和1960的老磨坊,倒塌了


文&图/张士慧


老磨坊


老磨坊是村上早年间用来磨面的老房子,在近一个世纪的时光里,如金字塔前的狮面人身像一般矗立村头,守望着乡村的喜怒与哀乐,见证着乡村的兴衰与变迁,承载着乡村生活从蛮荒到文明的过渡。

老磨坊占地不大,设施简单。房屋正中是一个用石头垒成的圆柱形台子,上面嵌着两扇用肉红色的石头锻造成的磨盘,两扇磨盘各重百余斤,上、下磨盘磨合的表面錾有离心状沟纹,磨盘中间各凿一个圆洞,称作磨眼,下盘固定在石座上,磨眼里固定一圆形木塞作轴,称作磨脐,上盘磨眼扣在磨脐上,外圈固定一根长木杆,称作磨杠,用力推动磨杠,上盘便可绕脐转动。

将粮食堆在磨盘上面,推着磨杠转圈,就能将顺着磨眼漏到两扇磨盘中间的粮食碾碎,碎麦粒从磨盘一圈的缝隙里流泻下来,搓上去再碾,如此三四遍,直至成粉。

当然当中还有很多工序,每遍碾过后,需将面粉从粒、粉混杂的碎末中用筛面的细箩筛出来。

在主妇们将箩筛前后推拉的优美姿势里,又细又滑的面粉飘洒着落到下面的面箱里,还有一些雾一样弥漫到空气中,荡到墙上,沾在主妇们的头发、眉毛和衣服上,乍一看,整个人像是在初冬的夜里冻了一层霜。

村民们磨面,一般不会用人力去推,而是在磨杠上套上一头驴,赶着驴转圈,让驴来拉磨。

遇上不听话的驴子,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歇歇,或者时不时冷不防扭头偷一嘴粮食,这就需要在它脸上搭一条破布,俗称驴碍眼,使它不至于偷嘴或者偷懒。

因为方法原始,二、三十斤的麦子,需要起午更打黄昏磨上一整天,而这一整天的劳动成果,在一个五口之家,省吃俭用、掺糠裹菜也吃不到半月。

于是主妇们就得提前去向驴的主人订磨,预约下次磨面的时间。磨小麦面、拉玉米糁、打喂牲口的麸料,百十口的人村庄,老磨坊从来就没有闲过。


清末民初,兵荒马乱,盗匪丛生。附近一伙强人拉杆聚众,占山为王。白天到各村派粮派款,明拿暗索,暗地里绑票抢掠,无恶不为。因为有钱有枪,就连官府都让着三分。

一次将村上一个男孩捞票,勒索数十大洋。在通牒的时限内,那户人家东拼西凑连个零头也拿不出来,只好含泪忍痛任其撕票。

谁知,那天负责撕票的绑匪竟动了恻隐之心,半夜时分将孩子抱到村头的磨坊,掀开磨盘将孩子的小手压了进去。

100多斤重的磨盘,压在3岁孩子的手上,整整一夜,幸亏第二天轮到磨面的主妇早早来到磨坊,将已经吓傻的孩子救了出来,性命虽然无碍,却因为连吓带压,一双手落下了哆哆索索的毛病,只要醒着,一秒不停的抖。

男孩长大后,当了生产队里的仓库保管员,专门负责看管或分配队里的集体财产,一到年终或者麦罢分肉、分粮,就抖得更为厉害,抖到让人看不清秤上的秤星。也因此得一绰号王吓洒(音he sa,发抖的意思)。

民国30年(1941年)年成(荒年,收成不好),从春天开始,久旱不雨,庄稼绝收。秋庄稼长到玉米结穗、稻谷扬花时,飞蝗成灾。

那天,村民们先是看到天空中黑压压一片乌云,接着听到轰隆隆一阵闷雷,刚开始还以为大雨将至,但是接下来的景象让人们惊慌失措,目瞪口呆,说话不及,遮天蔽日的蝗虫暴风骤雨般倾泻而下,铺天盖地落在田野里、庄稼上,嘈嘈切切,狂啃烂嚼!

眼看着稻穗上爬满一拃长的蝗虫,一年里最后的希望也将灰飞烟灭,村民们顾不上传说中蝗虫是神虫的流言,飞跑进村里,拿来长绳,两人一组,分站地两头,拉着绳子一波一波揽着稻杆往下赶,或者挥着树枝劈头盖脑对着地里打,就这样,揽着揽着,打着打着,庄稼全被吃光了不说,就连绳子、草梗都被蝗虫啃了个精光。

眼睁睁看着飞蝗远去,地里颗粒无存,人们呼天跄地,捶胸顿足。有人试着将残留在地里的死蝗烧烧或者炒炒吃,却发现,这些灰褐色的翅虫蝎苦蝎苦,一口不能下咽!

就在这一年以及随后的60年,老磨坊见证了村里最为悲怆的时光。

从断断续续的有人来磨红薯面、高梁面,到稀稀拉拉有人来磨米糠、树皮,再到有人有气无力的来磨观音土,最后,村民背井离乡,磨坊几近沉寂。

那种从北山掏来的、粉红色的能磨得像面粉一样细腻光滑的观音土,掺水和了以后,竟还有粘性,拍成饼子贴在锅一圈,炕熟后呈焦黄色,居然还有香气,揭开锅,如果急不可待地拿在手里,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虽然磨成了面,拍成了饼,但是它的成份不变,炕熟后,一块饼就是一块烧透的石头,拿起来,准会烫得满手燎炮。

等放凉些,吃下去,不硌也不碜,但是,就是这种从颜色到性状都带着欺骗性的观音土,不知曾经要了多少人的命!没有任何营养成份的观音土,少吃尚可哄哄自己的肚皮,吃多了,肚沉、坠胀、便秘直至死亡。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能够活动的大多外出逃荒,不能远去的爬到地里挖野菜,当野菜也被挖光了的时候,就去挖草根、揭树皮,寻找任何可以放进嘴里咀嚼的东西,骨头渣、枯树叶,甚至大雁屎。

多少人就此饿昏地头,再也没有醒来。饿殍遍野正是这一时期的真实写照。渐渐空旷的村子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也是这一年,尘封多日的老磨坊一下解救了两个孩子的生命。那是一户四口之家,父亲早已饿死,母亲到外村打坝修水库,两个分别七岁、十岁的幼子在饥饿中哭声从大到小,渐至于无。

我那当时50岁的姥姥拄根拐杖拿把刷子,蹒跚着来到磨坊,扯掉层层蛛网,在落了一层灰尘的白蒙蒙的墙壁上,抻开衣服大襟接着,慢慢地扫,小半天,连土带面,竟然扫了一手窝。

赶紧揣在怀里踮着小脚回家,烧开水,做成灰黄浑浊的面汤,盛在碗中,端过去,用筷子撬着,一勺一勺洇进两个早已哭不出声音的孩子的嘴里,一碗面汤,就此让两个孩子活转回来。

如今,姥姥早已故去多年,被救的两个孩子也都七十多岁,每每提起这段经历,两家后人总是唏嘘不巳。


三年自然灾害过去,年年五谷丰稔。嗡嗡嗡嗡的磨面声与咣当咣当的箩面声整天不绝于耳,老磨坊重又沉浸在应接不暇的忙碌里。

人们精神焕发,干劲鼓舞,城里的大学毕业生也响应上级号召上山下乡来到村里。

那些来自大城市的青年学生,初到农村,新鲜、好奇、兴奋、激动,他们组成互助组,帮助生产队割草、放猪、担粪、收庄稼,队里为他们提供住房,分给他们粮食,让他们自己立伙做饭。

对他们而言,别的活勉强可以拿下,只是把小麦磨成面粉实在是个不算简单的技术活儿。

他们把麦子堆在磨盘上,套上驴,几个人与驴子站成一排,然后一齐喊着口号,“一二一,齐步走!”

驴子当然不会跟着走,但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为乡村带来的生机与笑料足以抖落村子上空盘旋多年的阴霾,让村子变得活力和年轻。

人勤地不懒。土地承包到户后,家家户户有余粮,村里修了路,通了电,家家用上了自来水,镇上建了面粉加工厂,村民们直接到镇上用粮食换面,方便省时。社会发展日新月异,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村里房屋重新规划,家家住上了高楼大厦。

老磨坊彻底解放出来。完成历史使命的老磨坊,在渐次而起的高楼大厦里日渐凋蔽,蜘蛛在房梁上吐丝结网,蛐蛐在角落里低吟浅唱。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轰然倒塌,黯然退出了历史舞台。

如今,在老磨坊的原址上,村里建起了高大气派的乡村大戏台,农闲时节,村里请上一台大戏,活跃闲余的生活。

多数时间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每天晚上来到广场上,跳起欢快的广场舞,音乐声与欢笑声响遍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古老的乡村,跟随时代的音符,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

*作者︱张士慧:河南省南阳市某局工作。「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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