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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丘墟》第6—10章

6边城

司马音最喜欢在傍晚的时候登上城墙,俯瞰着敕州城的全貌,看着华灯初上,酒肆的人渐渐多起来,或有货郎挑着担子回家,几个孩子在树下嬉戏打闹。这种时候,他会想起燕王府,想起父王母妃,想起襁褓中的小妹,想起繁华的宫室和那些远去的人。他漂泊了很久,远方的家变得模糊。

秋冬之交,正是风感多发,近日冉儿出入青囊堂的次数更多了起来。

司马音正要回去,只见几个形迹可疑的蒙面人偷偷的跟在冉儿后面。跟上去,转过巷子。那几人见了他,拔腿就跑。取近路,他很快便追上了那几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我府上的人都敢跟。”

那几人拔剑而刺,他以一敌众,本落下风,可谁知那几人根本无心恋战,快速逃脱,他却穷追不舍。追一人至死胡同。却见那人不再抵挡,反而拔剑就要自尽。司马音捡起石子立即封住他的穴位,正要撕下面罩时,突然一阵刺鼻的白烟弥漫,他猛咳了几声,那几人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冉儿忙了整日,刚刚有空坐下来喝了口水。

“最近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多了这么多病人。”许矾一边抓药一边说。“冉儿,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府吧。”

“一会儿就走。”冉儿的余光扫到门外的石墩,一个瘦弱的男孩正蜷缩在石墩之下,颤抖着身体。

冉儿走过去,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

“许矾,你快过来!”

“脉象这么弱,恐怕不行了。快抬进去,让师父看看。”

神医许浑施过针,捋着长长的胡子说道:“能否挺过今晚,还要寄希望于这孩子的生命力了。”

“这孩子的左肩似乎也受了伤。”许矾拉下男孩的衣服,一个触目惊心的钢索牢牢的楔在男孩的锁骨上。

“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许浑痛心的说。

她颤抖着说:“那是奴隶的印记。”

冉儿彻夜守在这个男孩身边,黎明时,她实在倦极了,将头轻轻伏在床边,陷入沉沉的睡眠,眼角残留的泪大概反映了她的梦境,那并不是个好梦。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几个并不友好的朋友已经在青囊堂外等候多时。

“将军,要进去抓人吗?”

“再等等。你们两个留下,其余人跟我回去。”

这是卫灵第一次违背师父的意思,但他所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他有些后悔自己此前说过的话,猜疑与评论会在不经意间毁掉一个人。而更可怕的是,人们常常都觉察不到这样的错误,却总会找到宽慰自己的理由。就像卫灵此刻所想,他不会改变自己的行动,只是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有一丝莫名的愧疚。

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男孩微动着的手使冉儿突然惊醒。

“神仙……姐姐。”男孩颤动着双唇,双眼微微睁开。

“你醒啦?来,张嘴,把药吃了。”

“我是不是死了……”

“不会死的,把药吃了病就好了。”

男孩的身体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冉儿立刻伸出手去。

“许先生!您快来!”

“昨夜竟没有察觉到,这个男孩,并不是时疫所致。”

冉儿的心不由一震,他立即挽起男孩的袖子,看到那爬满胳膊的黑色纹络,已使他的双臂都肿胀了起来。

“如果真是蛊毒,恐怕就没救了。蛊毒本就为下蛊者一人所知,又千变万化,没有寻常解救之法,只好用药尽量减轻他的痛苦吧。”许矾拍了拍冉儿的肩膀,颇为遗憾地说。

“许矾,找些赤根菜,还有煮熟的羊皮袋来。”

许浑起身向内堂走去,听到冉儿的话,突然一惊,他转过身,疑惑地看向她。许矾则是满腹狐疑的看了看冉儿,又把头转向师父。

“照她的话去做吧。”说罢,许浑回了内室。

只见冉儿姑娘取灵枢针,从自己的曲池穴扎入,取商阳经血于羊皮袋中,又将少许赤根菜汁倒入其中。从男孩的商阳经入针,将血缓慢压入。

“这样他会死的更快的。”

“他不会死的。”

随着鲜血的灌入,男孩那铁青的脸恢复了血色,平静地睡着了。

许矾被这起死回生的场景惊呆了。冉儿站起来,头有些昏沉,缓缓地走向内室。见到许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

“我知道骗不过先生。”

“早听闻罗祆国毒姬的传说,不想竟有机会亲眼得见,这恐怕就是你不肯拜我为师的原因吧。”

“先生誉满天下,定不齿与我这样的人为伍。我从罗祆逃出来,就是不想再做杀人的工具了。”

许浑将冉儿拉起来:“起来吧,其实从你用毒的熟练程度,我就猜到一二了。只是如今,怕是再也守不住这个秘密了。青囊堂外那几个人已经盯了你整整三天了,我这儿有些银子,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司马音来到冥谷之外,下马走过石碑,却被几位蒙面高手头戴黑布,压入谷中。

“大人。”几个面具人整齐的行礼道。

沈澜走过来,替他松了绑。

“你手下这些人怎么回事?连我都不认识!”

“这是夜凌的规矩,夜凌是你的最后一道防线,绝对的秘密,绝对的安全。”

“安全个屁,这哪天你要是造反了你手下这帮人还不把我活吃了?”

“所以你要对我客气点。”

“我怎么感觉我亏大了呢,我出钱出力出计谋,到头来,夜凌只听你的命令。”

“你大白天跑夜凌干什么来了?”

司马音敛去了笑容,转过身看了看天边,说:

“我可能要回洛城了,你有什么打算?”

沈阑不由一惊,想了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回来了?”

“朝中多事,有些事,终归逃不掉。”

他冷笑了一下,道:“以你一人之力能改变什么?只怕你刚踏入京城,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司马音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说:

“天下一统不过十几年光景,可征伐却一刻也不曾停止,这根源不在外族。昨天我想了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事,从前我只是想如何能生存下去,努力让自己足够强大,可是沈澜,人活着是不是只该为了生存呢?”

……

“你这种想法不仅危险,而且愚蠢。”沈澜认真的说道:“很多人都自诩正义的化身,可当你深陷泥潭的时候,你会不得不做出违背自己本心的事,到头来沾染一身血腥。在权力的斗争中,根本就没有正义与邪恶,终究是善恶莫辨。想想你的父王,他费心把你送到黄石,就是想你远离权力漩涡,平安度过此生。”

“我倒觉得他已经告诉了我应该怎样去做。”司马音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沈澜的眼睛紧紧盯着司马音,他知道这个人已不再是那个胆怯地少年,十年的戎马生涯,已使他成长。

“那么,你呢?”

沈阑停顿好一会儿,怅然道:“你要是有什么离经叛道的想法,麻烦提前通知我一声……”

司马音哈哈一笑,他知道沈阑与黄石诸多刻板的老头大不相同,他虽克制,但却会支持自己许多冒进的想法,他从来可靠。

“对了,冉儿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沈阑那原本不苟言笑的脸此时更加阴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暗暗说道:“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7不速之客

从冥谷回府时,他刚巧看到青囊堂外的玄隗队,那几个人见了他,不免有些慌张。司马音下了马,走入堂中,碰到冉儿从内堂出来。

“侯爷,您来了。”许矾热情的招呼道。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司马音走上前去问道。

“我……”冉儿连忙擦掉眼角的泪痕,“今日抓错了一味药,险些酿成大祸,被先生呵斥了。”

“许先生可是好脾气,看来你真的把他惹到了。天黑了,跟我一起回府吧。”

司马音牵着马,往候府方向走着。一路上两人沉默着,装着彼此的心事。

冉儿的心紧张起来,便张口问道:

“你怎么不说话?”司马音一路思索着,等到冉儿和他讲话,他才意识到,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没有啊——”忽得笑笑道,“你来敕州有十年了吧?”

“四月十七,就是整整十年了。”

“可我好像还是第一天认识你一样。”司马音看着她的眼睛,笑笑说。

“我了解你就足够了……”

于他而言,冉儿太神秘了,她太过知晓自己的心思,太过细致,太过体贴入微。从一开始,她便可以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随时愿意牺牲性命,这样的“盛情”却让他不知所措。而冉儿的言语与脸色又总是冰冷而不可接近的,这更使他捉摸不透。

“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回府?”

“病人太多了,从早忙到晚。许先生原本停留几日便走的,如今看是走不成了。”

“那这几日你都要在青囊堂了?”

“是啊——”

“这几日不要出府了。”

“为……,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我候府的人,我不让你出去!”司马音的态度有些激动,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说:“冉儿,告诉你你可别害怕,我师父大概已经……”

冉儿注意到王府门前一架华丽的马车,司马音突然十分恐惧似的,停止了对话,拉着冉儿转身就走。

“音哥哥!”

一个未脱稚气的少女欢脱地从府中跑出来,只见她身着红色金丝华衣,头戴紫玉发簪,项间带着南海碧玺,双耳流珠泛着粉色光芒,粉红的脸蛋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司马音转过身来,装作十分开心的样子。

“是……殊儿妹妹啊!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怎么有空来边城了?”

少女跑过来挽住司马音的胳膊,冉儿赶忙向退后了一步。

“音哥哥,父亲说敕州打仗了,我担心死了,你没事吧?”

“我很好啊。只是这边城的确不太平,殊儿妹妹什么时候回京啊?”

“我刚来你就赶我走,父亲说过几日音哥哥要回京述职,我同你一路就是了。欸,外面风大,咱们快进去说吧!”

风中卷起飞沙,已是深秋了,夜晚更增添了几分寒意。

府中婢女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侧,贾殊儿不知疲倦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司马音抵着一侧脸颊,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打起架来。

“……音哥哥,你说好不好?好不好嘛,音哥哥?——音哥哥!”

“啊?好。殊儿啊,你舟车劳累半月,还是早些休息吧……”

“可我不累啊,音哥哥,我一看到你就特别兴奋!”

“那个谁,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还不赶紧带殊儿小姐去休息。”

“那音哥哥我们明日再聊啊!”

“明日聊,明日聊……”

(聊你个头,他一脸怒气的看向师父。)

贾殊儿出了正厅,看见东厢房灯火通明,便问一旁的丫鬟道:“这东厢房住的想必是贵客吧?”

“住的是冉儿姑娘,前不久她的院落起了火,侯爷便叫人将东阁收拾出来了。”

贾殊儿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向冉儿的住所。

赵冉脱下外衣,正对着她的左臂发呆,听见丫鬟隔着门敲了几下。

“谁?”

“冉儿姑娘,是从京城来的殊儿小姐,请开下门。”

赵冉开了门,面无笑意的说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早闻冉姐姐的大名,随音哥哥平并州、征乌桓,保卫敕州百姓平安,巾帼不让须眉,我听了真是又羡慕又佩服,几次都未见到,今日终于得见真容了。”她一脸明媚笑容,让人生不起气来。

“姑娘谬赞了,我不过是普通的奴婢。其实四年前我随侯爷入京就曾见过姑娘,只是姑娘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殊儿甜甜的笑了笑,说:“打扰姐姐了,我实在是着急见到你这传奇般的人物,姐姐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冉儿刚要关门,殊儿却道:“明日音哥哥答应我要去庙会,冉姐姐要同去吗?”

“我……我明日有事,不去了……”

殊儿行礼拜别,赵冉合了门,沉默良久。

“你说去筹集粮饷,怎么把她招来了?”

“朝廷的财军大权都在贾氏家族手里,我去要钱能不找贾家吗?”

“你故意的吧?你不知道那贾殊儿……她?”司马音气的不知该说什么。

“她什么她,我看殊儿姑娘比那来路不明、不苟言笑的冉儿不知好多少倍,还没等我开口,殊儿姑娘就自己带着五箱黄金来了,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不管,你赶紧把她给我打发走!”

“诶,人家看上你了,又不是看上老头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司马音气鼓鼓的坐在一旁,邱术得意洋洋的吃着葡萄,说:“贾庭的掌上明珠,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要是娶了她,那可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你少装傻,你前几日还跟我说贾家必除呢,现在又让我娶贾殊儿,老糊涂了吧你?”

“她嫁给你就不是贾家的人了。”

“你趁早断了这念想啊,绝对不行!”

冉儿回了房中,一把明晃晃的剑突然向她刺来,她双指合一,只见剑在空中被两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突然调转方向,猛地直插入墙上。冉儿惊魂未定,呆坐下来。

司马音提了剑,气冲冲的正要离开,走过门廊,听到东阁声响。正要推门,只听冉儿大叫一声:“别进来!”

过了一会儿,冉儿才缓缓打开门。

“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刚刚在换衣服。”

“在青囊堂我就看你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明日酉时你到祁连山谷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为什么等明日,有话现在说呗。”

冉儿犹豫着,说道:“那枚玉佩你放哪儿了?”

“我收起来了啊,干什么?”

“你记着,那枚玉佩你千万要好好保存。”

“那是我娘的东西,我当然会好好保存。”

“不,那是一把钥匙,很重要的钥匙。”冉儿说罢,关上了房门。

钥匙?什么钥匙?他一脸撞到那关的门上,跟沈阑一样,这么喜欢打哑谜,司马音摇摇头,出了候府。

“侯爷,这么晚了还出去?”燕举问道。

“别跟着我。”

司马音跨上马,向东街而去。夜半的酒市依然热闹,充满着人间的烟火气。

“小二,再来两坛酴醣香!”

“酴醣香没有了,不过你可以尝尝秋日醉!”

“别扯了你……”司马音晕乎乎的站起来,“敕州有秋日醉?假冒的吧你?小心本候……抓你……”

一把明晃晃的剑朝司马音刺过来,司马音一躲,眼见那剑深深插入门中,他起了兴趣,尚未看清来人,抬手便掀了桌子,徒手几番抵挡,对方反手一掌,司马音向后退了几步。精神了起来,仔细一看,那人正拎着两坛酒向他走来。

“几年不见,长进了不少嘛!”

“陆大哥?!”司马音挠挠头,说:“真的假的啊?”又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陆展正淡淡地笑着。

找了一处凉亭,司马音闻着那醉人的酒香,抱起坛子痛饮下去。

“怎么样,是秋日醉吧。”

“我做梦都在想这个味道!”

“你小子岁数不大,怎么学人家喝上闷酒了?”

“谁喝闷酒了,我这明明是开怀畅饮——诶,你怎么会来敕州呢?”

陆展笑而不语,司马音一拍脑袋说:“哦,忘了,黄石的人一向都以神秘自居,问也白问——”他笑着摆摆手道。“也不对啊,你这个级别的,怎么还亲自出马了?”司马音说着,晕头倒在了桌上。

清晨的阳光刺透厚厚的云层,司马音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走出门,才发现是在一间客栈里。

他感到头晕乎乎的,走出来问道:“掌柜,昨日和我了喝酒的人去了哪里?”

“不知道,一位客官给了银子,让我收留你住下,哦,这把剑是你的吧。”他语气破硬。

掌柜将秋霜剑拿出来,司马音拍了拍头,说:“这么真的梦?”便收起剑离开了。

8百戏

“那边就是铁弗了吗?”殊儿登上城楼,惊诧的望着北面,“胡人频频来扰,那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当然危险了。胡人说进来就进来,没准儿你晚上睡着觉,就被他们虏去了。”他转念一想,又说:“你看你在这儿,我还得派一堆人保护你,军务都耽搁了,所以你还是……”

“我不走!你不用保护我。”殊儿悄悄地俯到司马音的耳边,说:“俎营派了高手,有四个人,你不用担心。”

鬼才担心你呢,司马音心想着。

“音哥哥,敕州这么大,为什么要将候府设在如此危险的地方?”

“将军身先士卒,百姓方可安心,对吧。”

燕举见了来人,立即行礼道:“参见世子。”

赵国世子有着一副清秀的面庞,面如玉,唇朱红,颇有几分俊美之气,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总给人难以捉摸的感觉,常以一袭白衣示人。

司马音道:“小王叔。”

殊儿见了来人,却板起脸来,转过来笑着对司马音说:“原来音哥哥如此体恤民情呀!”

“你听他瞎说,我在这儿纯粹是因为边塞贸易繁盛,又能感受异域风情——小王叔,半年前你就说要来,怎么才到?”

“刚要动身,就听说你这儿被铁弗围起来了,哪个还敢来?”

“胆小鬼。”殊儿给了一个白眼。

“殊儿,小王叔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征乌桓的时候,若不是赵国军队及时来援,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他是因为你,因为北辰军才得了军功吧!”

“殊儿!”司马音正担忧着她说错了话,又见小王叔一脸笑意,便也放心下来。

司马恒拍拍司马音的肩膀,说:“看来殊儿小姐对在下还是成见颇深啊,婚约既已解除,何必对我横眉相对呢?”

殊儿立刻涨红了脸,气鼓鼓的不知如何反驳,生气的离开了。

司马音与世子勾肩搭背的也走下城墙去,悄悄问着:“小王叔,你上次说要送我的酒……”

东市此时已经热闹非凡,敕州是胡商往来中原的第一要塞,沿着长城的贸易自古有之,这里并非想象中冷酷肃杀的战场。相反,以贸易为筹码,敕州城已有了十余年的太平。人们对战争的遗忘是十分迅速的,所以即便是身处边城,即便是铁弗频扰,城中却并未有什么波动,人们甚至习惯了将这种袭扰当做饭后的谈资。

“边塞之城仍能有如此繁华景象,恐怕只有你敕州了。”

“我可听说洛城锦缎绕城,黄金铺地,这些入不了小王叔的眼吧。”

“小音,你不必暗藏话柄,我和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可不是同好。洛城多年来奢靡之风盛行,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父王已向陛下请旨,此次你回京,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小王叔,你是知道的,父王离世前曾有训诫,要我少言慎行。我虽统兵敕州,有些许战功,可本愿是做个闲散人。这次回京,便是要向陛下请辞的。”

“你要交权?为什么?”

“小王叔就不要和我装傻了吧,我的身份本就敏感,这功高盖主,授人以柄的事,当然该躲着点了。”

司马恒点点头,说:“我很羡慕你,置身事外,也是难得的智慧。”

“这有何难,不管不就行了?”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记得幼时燕王教授我为君之道,为将之责,言犹在耳,分毫难忘。”

司马音愣了一会儿,缓过神来时,司马恒已走出数步,回头道:“怎么了阿音?”

“没什么……不想1小王叔也是在燕王府住过一段日子的。”

他忽得笑笑,道:“京城许多人将燕王府视为禁忌,总归是因当年朝臣共谏废子立弟之事。可我会记得他,他是真正仁德之人,若他做主君,这天下或许会太平许多。”

他的语气忽得阴沉许多,连脸色也变了,停顿良久道:“这可是大不敬,小王叔一向谨慎,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司马恒笑了笑,说:“你一向洒脱,今天怎么这般认真?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觉得见到你,情不自禁的要说出来,你就当玩笑好了。”

玄隗探子悄悄过来,俯在司马音耳边说些什么。

“不是让你们仔细点吗,丢了多久了?”司马音呵责道。

“不过三刻,只是百戏园里鱼龙混杂,属下怕……”

“出事了?”司马恒问着。

他无奈地说:“贾家的大小姐,真是麻烦呐——通知府军守在园子外围,衙门里的人都派出去找找。”

“不要太担心,贾殊儿身边一定有俎营的人暗中保护,大概不会有事。”

“你不知道,百戏园始终游离于官府管辖,老板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怎么会跑那儿去呢。”

“哦,风月场所,还有这等怪事?这敕州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先不说这个了,小王叔,你和我去个地方。”

百戏园四周红墙围绕,皆设有暗哨,从外面看过去不过是一片气派的院落,可实际上,这是一个金丝笼,园里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被迅速捕捉到。

“若无园主准许,外人绝无可能进入。玄隗曾多次派人,结果不是失踪就是被杀。”司马音继续说。

百戏园有一临水的台面,因此寻常百姓经常可以欣赏俳优的歌舞。这样的可观不可及,颇有海市蜃楼的味道。围墙的一侧,司马音从马上下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高耸的楼阁,说:“最高那层你过得去吗?”

“你要干什么?”司马恒小声问着。

“那里叫寻天阁,百戏园规矩,摘下顶楼的金缕,就获得了进入园中的资格了。”

司马恒笑笑道:“你贵为敕州候,统帅北辰,见一个百戏园主如此费事吗?”

“敕州候?汝阳王来做督军时,连门都没进去。只有京城里的人才会如此在意身份,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进这里的人要提前递上拜帖,园主自会安排——先不说这些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司马恒微微一笑,一跃而起,在空中几个腾翻,眨眼之间,已至中阁,回身笑着看了看司马音。

司马音站在墙边,说道:“可以啊!”

正当此时,寻天阁闪起数十发信号弹,数百飞箭齐向司马恒射去,司马恒如光般躲闪,待定睛一看,他已单足立于寻天阁顶。

“在下为赵国世子司——”一只弧箭从司马恒耳边擦过,司马恒躲闪之际,失足落下,空中又避开数箭,轻轻落于地下,被团团围住。

“靠,让你摘金缕,耍什么帅!”司马音赶忙跳进院去,说:“别误会,我是你们园主的朋友,还曾请贵园重铸过秋霜剑。”

二人被五花大绑至一密室。墙角,殊儿正坐在那里抖着肩膀啜泣,见到司马音,一头扎在他的怀里,大哭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绑我的是什么人,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你省省吧大小姐,现在出不出的去还两说呢。”司马音没好气的说。

“阿音,你刚刚说重铸秋霜剑,是怎么回事?”

“音哥哥,你的秋霜剑怎么了?”

“靠,你们两个的关注点都在什么上?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出去!”司马音对着殊儿问道:“不是说有高手保护你,人都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从京城过来这一路上他们都跟着的,每次有危险他们都会出现。”

“四个俎营天决高手,居然闯不进百戏院。我真是对这里越来越感兴趣了。”司马恒更加起了兴趣。

“大哥,咱能讨论下正事吗。”

“不用担心阿音,卫灵找不到我们,自然就会寻来了。”他的语气从来从容,司马音却急得很。

“还卫灵,夜凌那位都没进来过。”

司马恒收了扇子,盘腿坐下。

“你这干嘛呢?”

“省些力气,再寻机会。”

司马音哑口无言,拍着房门道:“喂,我真是你们园主的朋友,再通传一声啊!”

正当此时,房门突然打开,司马音忙冲出门去,园子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守卫倒在门前。司马恒不紧不慢的走出去,从守卫的项颈上拔下枚银针,若有所思着。

“愣什么神,快走啊!”司马音大声说道。

刚到门前,大门瞬间被合上了。后面便列起一排排的弓弩,抬眼望去,院落四周已布满杀手。

司马音双手合十,指间微现点点金光,睁开眼睛的瞬间,金光四散射开,门被瞬间撕开。

“这难道是……”司马恒惊诧着。心里暗想着,果然是幻意决,司马音啊,你总算藏不住了。

“你们先走!”司马音大喊道。

司马恒使出移行之术,如光电般出了百戏园。卫灵早已率人在园外接应,只是一众人等皆不敢接近分毫。他们都并非贪生怕死之徒,百戏园会以极为凶残的手段惩治那些违背这里规矩的人,这种惩治并不仅仅针对个人,而是他们的家人、朋友以及他们所珍视的一切东西。

“音哥哥!”殊儿大叫着。

“你若不想他死,马上回府去!”世子大声呵斥道。

“世子!”

司马恒再次闯入,眼见他半跪于地上,嘴角溢出鲜血,成排的箭正向他射来,正当此时,几把弧形弯刀在天穹划过,将箭悉数击落在地。司马恒瞧准机会,以移行之术迅速将他带离。

灿灿星辰掩饰了月色,数百烟花齐放,戌时初,灯展尹始。

他缓过神来,立即推开众人,骑马而去。

祁连山谷刮起异样的风,呼啸的声音有些吓人。

“冉儿!冉儿!”他大喊着,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

突然一团白烟弥漫,一只拳头正中司马音腹部,抬手又是一拳,直直打在脸上,又是空中几掌对打,几道金光乍现,司马音不敌,赵冉毫不留情,一掌直击司马音胸口,司马音踉跄了几步,一口鲜血喷出。

“冉……咳咳——”

“我说过,若是让人知道你会幻意决,我就废了你!”

“你都知道了?刚刚我是……”

又是空中一脚,司马音被踹于地上。

“赵冉,我是舍不得打你,你再没完没了,我可还手了!”

两人打作一团,冉儿出手皆为死招,几番过后,司马音鼻青脸肿,口吐鲜血。

司马音咳了几声,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说:“不过是救一个人,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冉儿单掌翻起,赤色火焰在掌中跃起。

“走火入魔了你?!”

快速出击!一时间,山谷火光冲天,如白昼般明亮,空气瞬间被凝结了。随后,硕大的雨滴散落下来,一片狼藉……

司马音张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冉儿。

“这便是幻意决的最后一招,你娘交代给我的事情,我都做完了。”

冉儿从司马音身边走过,打开手掌,两只七色瓢虫向天空飞去……

这丫头,发什么疯呢,司马音呆呆望着冉儿的背影,哑口无言着。

9练兵(上)

“老孙,铁弗那边都围了一个多月了,我们陷阵士怎么还在搞什么操练啊。”

说话之人叫张超,陷阵士副兵长。北辰军四路主力军团约八万人驻扎在敕州,这是明面的建制。卫灵的玄嵬和沈阑的夜凌为特卫队,人数不详,此为机动。除此之外,司马音秘密组建了六个奇兵团:一曰冒刃士:主攻城;二曰陷阵士:用于常规守城和断后;寇兵士,用于长距离奔袭救援;勇锐士,用于近战破阵、突袭;第五强力士:用于攻险地或要地威慑;第六待命士,用于应对突发状况。奇兵团从北辰军中选拔,比如勇锐士,需是体态奇异,善用长剑者。每团虽只有千余人,却是精锐中的精锐。平时以各兵团为单位分散于燕地六郡集中训练,战时则调入主力军团,作为先锋或特遣队发挥作用。

六大兵团最高指挥者名兵长,直接向司马音汇报。北辰军中朝廷或各藩王耳目众多,更有铁弗、鲜卑等奸细混杂其中,正因如此,除非是大的战役,奇兵团甚少参与作战。到目前为止,奇兵团只在平定乌桓和征战并州时崭露头角,虽然只有这两次,六兵团还是成为了许多势力的眼中钉。并州平定之后,司马音将六兵团彻底藏入茫茫大山和秘密丛林中,借由夜凌和玄嵬联络。

现下,陷阵士与冒刃士在铜陵驻扎,指挥者为孙褚和孙定两兄弟,敕州战事若发,他们当是首先被召回,孙褚听着副兵长的发问,虽然表面上仍不改色,但内心里这也是他想问的。指挥者往往有着敏锐的嗅觉,即使藏在山林之中,也能嗅到战争的气味。不过他更相信军主的判断,既然未下命令,他不必胡思乱想。

张超凑他近了些,小声说:“老孙,我二弟在南路军,说铁弗烧了敕州大营的粮草库,整整烧了五个。”

“南路军?指挥者是王凌吧。他还说什么了?”

“就这些。不过,就算南路军再废物,也不至于让铁弗直接进来烧粮草库吧,感觉有诈啊。”老张煞有其事的说。孙褚若有所思着,张超急着说:“诶呀,你这个闷葫芦!兵团中只有你能见军主,你能不能去问个清楚,好让弟兄们安心呐!你说军主怕咱暴露减少联络咱能理解,可要是俎营那帮混蛋把军主架空了可怎么好,咱得去救人啊——我说,夜凌每月的通联还正常吗?——你说话啊!”张超滔滔不绝着。

孙褚叹了口气,“你话怎么这么多啊。话说你回家一趟,没有暴露行踪吧。”

张超:“你想哪儿去了,这种低级错误我会犯吗?你别岔开我的话啊,怎么样,去问问?”

“合练若是能赢了我,我就去。”

“喂,你这也太没劲了吧。”

“兵长,二十里方向出现敌情,估摸着有千人。”下属匆匆来报。

“上了战场你们也这么分心吗?!”他看了看眼前正交锋的两队,大声呵斥道。“继续操练。”

孙褚从训练场出来,三两步登上高地,远远地看见西边的密林中攒动的人影。

“冒刃士那边没有发预警吗?”他冷静的问道。

“没有,我们派去联络的人也没有回来。”

“我说老孙,这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孙褚微微一笑,说:“击鼓,竖旗。”

“哪跟哪儿就竖旗啊,派后翼队收拾了得了。”张超跟上去说道。

说话间,敌军已到眼前。

“真是找死,弓弩手上。”张超指挥道。

“等等——”

“嗯?”张超看了看城下,惊讶道:“史云?这老小子干什么呢?你大哥也真是的,由着他胡闹,要合练总要提前说一下,这多危险——嗯?他旁边那人是谁?没见过啊。”

“怎么样,你若是能赢了他们,我就去找军主。”孙褚说。

“说话算话?”

“先赢了再说吧。”

“好说,赢不了你,还赢不了史云这小子?”张超信誓旦旦的,叫道:“通知左右两翼,迂回包抄!

孙褚站在城墙上,长舒了口气。

城下,史云搓了搓双手,呼了几口凉气,“我说老兄,你这牛皮吹得震天响,还说什么破阵,人家左右翼都出动了。”真是的,兵长自己不来,让我过来丢人现眼。史云瞟了瞟身边人,这倒霉玩意从哪儿冒出来的?直直的跑人家陷阵守地来,这不是送死么。还遮着脸,白白净净的,不知是哪位京中的公子哥。

“城上的人听着,速速下来受死!”

都让人包围了还这么说,这人真是——史云无奈摇摇头。

城门微微松动,“撤——”白面公子道。

“撤?往哪儿撤?”

史云跟着身边那人调转马头,向后骑进十里,便遭遇阻军。“我就说他们是故意放你进来的吧,束手就擒吧老兄,他们人多啊。”

公子哥笑笑,道:“你到底哪头的?”

“新来的吧?像你这样军主亲自调派到奇兵团的,以前也有过,想来就是是哪位王公大臣的公子吧,想一鸣惊人我理解,但不是这么个打法啊,兄弟。这活儿你得听我的。”史云说道。

“要是赢了你得请我喝酒。”

“还嘴硬呢兄弟,被张超抓回去,可就不好看了。”

张超从层层防甲中出来,哈哈大笑道:“老史,玩什么呢!”

史云还未接话,却见身边那人持矛杀过去,张超从马上跃起,一剑挡开。交手数剑,张超明显软了下来。

“可以啊,你们冒刃从哪儿挖来一个高手?我们正缺一个破阵手,兄弟有没有兴趣呀?——都别看着,给我上!”张超叫到。

史云留一队与对方死磕,余人向山林中快撤。

张超见人要跑,急于摆脱来人的纠缠,向侧一闪,却被遮面人用长柄击中,一个踉跄站住。张超见眼前这人白白净净的,估摸着是京中哪家公子哥,为了军功而来,本不愿伤他。这一击却将他惹毛了,呵道:“破阵手死哪儿去了,都给老子上!”

这再厉害的高手也挡不住一百多个陷阵士一起招呼,三两下蒙面人就被解决了。

“你们都跟上去,把冒刃那帮人给我抓住!”张超转过头来,嬉皮笑脸道:“身手不错啊,兄弟,把他放开!”

张超一拳击上去,对方直接用掌接住。“作为指挥官,不去追敌军,和俘虏纠缠什么呢?”

“嘿我这暴脾气,你都当俘虏了还教训我呢?”

铜陵城方向突然一声响炮,鸣镝冲天而起。

“原来是杀个回马枪啊,小子,知道留城的是谁吗?多看看书再来吧。”

张超乱拳而出,蒙面人左右几掌挡住,又出一拳,蒙面人侧身闪躲,退后数步。张超起了兴趣,冲上前去,却见来人掌中腾起火焰。

“我的天,这是什么功夫?”手下惊呼道。张超亦有些吃惊,只见来人突然向前一砸,周围瞬间腾起一团火焰,将地面砸了个大坑。张超伸手挡住,定睛看时,那人已不见踪迹。

“可以啊,这都能脱身!兄弟,你可以留下做冒刃士了。”两人一边逃着,史云却像捡了个宝似的,眉飞色舞的说。

“诶?你往哪儿走?方向错了喂。”

“没错。”他依旧冷静。

“可那边是他们左翼主力啊。”

“城下一开火,左右翼会回撤。”

史云一想,右边是片低洼地,易攻难守,陷阵士大概不会撤兵,左边临河是天然屏障,若要支援主城,的确左翼的可能大些,这家伙之前考察过地形吗?记得还挺清楚。

“那是陷阵团,守城的行家,你知道征并州的时候他们几百人挡住几万叛军吗?你这点小心思早被人家算到了。”

“你这个人是不是很自卑啊,怎么总长他人志气?”那人笑笑道。

史云觉得眼前人很是欠揍,“都是北辰军,左手打右手。再说刚刚派去佯攻就丢了几百人,现在没剩多少人了。”关键是兵长不在,初出茅庐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算了,谁叫兵长要他指挥呢,就当陪小孩过家家了,史云想着。

史云一行选一处坡地隐蔽下来,埋伏于草丛里。

“看见没,看见没,他们陷阵士得有两千多人,就算左翼留五百人,我们也过不去,人家怎么可能有薄弱点呢。”

蒙面人撤下面罩,呼了一口气,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

“别看了,铜陵陷阵占的是主城,我们占的是副城,我早就想把这主城拿下来了,就这周围你知道我前前后后派了多少次兵。守城的兵长叫孙褚,那是我们兵长的亲弟弟,有一次我们兵长把他灌醉了留在副城,我带队攻城,心想这下准能拿下了吧。你猜怎么着,他在赴宴之前就准备好了应敌,把我们打的是屁滚尿流,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动这个心思了……”史云喋喋不休的说着。“我看啊就是我们军主亲自来也没用。”

“这里,河口稍窄,是个薄弱点。”

“别扯了大哥,寒冬腊月啊,冰面上一走,肯定被发现。”

“那就从水下走。”

“水下走,你凿冰过去啊?”他一脸不屑。

“河口处水流很急,只是薄薄一层冰面。”

他一时语塞,缓缓开口道:“这是演练啊大哥,你要这么拼吗?”

蒙面人停顿了一下,说:“在我的眼中没有演练,行兵就是生死!”

史云无奈的看看他,这人可真够二的,他想着。

“兵长,左翼没拦住,冒刃的人从后山上来了。”

孙褚笑了笑,摇了摇头,温和的说道:“弓箭手就位。”

“是!”

10练兵(下)

史云几人刚一冒头,飞箭如雨般嗖嗖的落了下来。

“喂,老孙要不要这么狠!伤了我事儿就大了啊。”史云大叫着。

“不配合配合你,你怎么肯认输呢?”

史云举着手出来,身后几十号人也一个个冒了出来。孙褚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身边那人呢?”

“你说那个二愣子啊,他说要带人抄你老家去,真是笑死我了算了,你哥哥让我听他的我又不敢不听,你说怎么可能呢,我看他八成被城中守军截了吧。”

只见天空中嗖嗖几声鸣镝,史云目瞪口呆的看着城上,冒刃的旗子已经插上。

“他真的——?你故意的吧,老孙,你的守军呢。”

孙褚却算冷静,道:“大概是没拦住吧……”

“这人,运气也太好了吧……”

孙褚眼睛微弯,笑笑道:“你的副兵长,大概要让贤了……”

……

回到大营,蒙面人却已恭候多时。

张超在路上遇到史云,跳着脚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这人什么来头啊?从玄隗请的救兵?还是夜凌的?”

“我也不知道啊,他好像和我们兵长挺熟的——人才啊,怎么样,这下你们主城该让出来了吧。”史云显然惊魂未定。

“切,他算你们冒刃士吗?有本事你再打一回。”

“别耍赖皮啊。”

两人闹着叫着进去,却见孙褚和那蒙面人已干起杯来。张超不觉一惊,我的天,自从上次去副城之后,兵长就滴酒不沾了,这人到底是谁啊?

张超却一把搂住那人脖子,说:“可以啊兄弟,留在我们陷阵吧,你留下来,我把副兵长让给你都行。”

想得美,那岂不是要我们让出主城了,史云忙说道:“兄弟看来与我们兵长很熟,留下来吧,我们冒刃士在六个奇兵团中可是实力最强的。”

孙褚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两位副兵长都对你很满意啊,军主。”

张超端起碗,说道:“原来兄弟名字是——军主!”

张超反应过来,手中的碗惊掉了地上

“你是——”史云惊诧着。

史云的脑子飞快转着,完了完了,我没有说错什么话吧,我刚刚叫他什么来着?小子,我还对他冷嘲热讽,完了,我还怎么升啊。

张超却凑过去,说:“军主?你真是军主吗?是我们的军主?”

废话,除了北辰军还有别的军主吗?全天下就封了这么一个好吧,史云想着。

“军主,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呢!”张超却熟络起来。

“张超,别没规矩。”孙褚说道。

“怎么了,老兄?”司马音看了看孙褚问道。

天哪,军主这么和蔼可亲吗?我还以为他一定比兵长更冷峻呢,史云想着。

“张超,你先出去,史云留下。”孙褚虽然温和,语气却有几分威严。

“老孙——”张超现出很不愿意的表情。

“注意警戒,别让别人进来。”他命令道。

张超叹了口气,道:“好吧。”

史云显得拘谨了一些,坐下来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听史良说起过你,你是去年才来参军的,对吧?”司马音开口道。

“史良很是为他这个弟弟操心呐,特地把他放到我大哥手里,我大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两年他可没少吃苦——”

还以为他们孙家都是木头脸,第一次看见孙兵长这么有说有笑的啊,史云不禁脑补了自家兵长笑起来的样子,不觉打了个寒颤。不过,看起来军主很好相处的样子,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军主来我这里微服私访,是为了铁弗的事吧?”孙褚道。

司马音面色一沉,道:“我把敕州外围都想了一遍,只有凉川这一个薄弱点,我们不好设防。”

“我也研究过,即便铁弗攻下敕州城,不出一月我们就可以重新夺回。如果真的开战,与其强守,倒不如放开口子让他们进来。不过,我真正担心的,是粮草库被焚一事,此事——”孙褚思忖一下,然后斩钉截铁道:“必有内奸。”

……司马音表情略微难过,道:

“北辰军中,俎营、赵王、成都王、东海王都派有卧底,我又如何不知呢。”如果铁弗打进来,他们暗中使诈的话,这才是最大的危机,司马音一直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孙褚有些担忧,说道:“军主,召冒刃士和陷阵士回防吧,再通知魏朔将军那边,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军主才会让我也听着,史云想着。史云的大哥史良为寇兵士兵长,分兵后于朔方大营驻扎,归魏朔将军的虎威军团统一调配。而今,这六个奇士团和魏朔将军的虎威军团才是军主真正的心腹,北辰军,看来要出大事了。

司马音摇摇头,说:“这就是我亲自来的原因,冒刃士与陷阵士撤到宣城,整兵操练,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参战。”

孙褚急问道,“为什么?!军主。”

司马音也被他的急色所惊,笑了笑,继续说道:“幽州、武进、定襄、陵城这几个地方留守的北辰军加起来也有几万人,但这几个地方的守备都不可动,虽然眼下的危机在敕州,我真正担心的却是燕地六郡的安全,你们撤防之后,我也会让其它三个奇兵团向北向西分守。宣城已靠近琅琊,睿王爷会协助你们,你们要警惕的是东海王的兵马,一旦有变,立即抢占江东要地,以待来日……”他停顿少许,“莫不要回头,纠缠于敕州战事……”

司马音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镇静,他仔仔细细的说着,孙褚听着,不由地心一紧,他,怎么像是在交代……孙褚疑惑地看着司马音。

他讲了许久,方才注意到面前两人的表情。于是忙的笑了笑,说道:“你怎么了,我只是把不好的结果都考虑到,为将某城,当然要深谋远虑了。敕州的北辰军已有八万之众,也是我们的主力兵团,一起摸爬滚打了近十年,你以为他们还真要对我出手啊?换作你们,你们会忍心吗?”

史云笑了笑,真是吓我一跳,我还真以为要和自己人打起来呢。

孙褚却端起一边的酒壶,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司马音骑着马回到敕州城下,城中烟花齐放,四处张灯结彩,已进入过年的喜悦气氛里。他回到府中,恰遇到殊儿。她手中拿着糖人,见到司马音,高兴地叫道:音哥哥!

“已经过小年了,你还不启程回京吗?”

“音哥哥要留在哪儿过年?”

“我……还不知道——不过,你还是早些返京比较好。”

“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守岁,好吗?”她说着,将糖人递过来。

“阿音一走十多天,也太没礼数了。”司马恒从后面出来。

“小王叔也没走?这几日留在大营看北辰操练,有什么见解么?”他弯眼笑道。

“常规操练嘛,没什么好看的,我想看看更精彩的。”司马恒微微笑着。

“世子这是何意?”

“阿音,你我五年前征乌桓的时候,那力挽狂澜、横扫千军的阵法实在让我难忘啊,启动那阵法的该是玄冲决的内力吧。”他有意试探,“黄石八大禁术之一……传闻夜凌统领沈阑是黄石弟子,看来是真的了。”

司马音迟钝了一下,果然,他还是在寻太玄经,赵王府,司马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很快,他笑笑道:“小王叔想见他?可这我说了不算,那是个怪人,还要看他的意思。”

“以你我和黄石的渊源,你该知道我有多好奇啊。”

司马音点点头,说:“那,小王叔便试试吧。”

……

冥谷内,司马音和沈阑坐在一边,烤着鹿腿,灌着浊酒。

沈阑收起司马音给他的密信,道:“你想好了,这消息送出去,一旦敕州有变,可就没人能帮你了。”

“这不还有你呢吗?”司马音笑笑,灌了一口酒。

沈阑像是有很重的心事:“你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那不是更好的选择,那只是,很自私的选择。”司马音忙答道,他笑笑,说:“我想,我还是有能力做出更好的选择的,你觉得呢?”

沈阑用刀削下一块鹿腿,道:“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那上说,利他者,乃大悲大苦。”

“切,还挺会拽词的,别这样说,老兄你可是黄石玄同,黄石玄同诶,看看你的前辈们,你将来必是要做大英雄的。”

沈阑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过有一点你是对的。”

“嗯?”

“你的确很出色,而且比我有勇气,我说真的。”

司马音大笑着,说:“哈哈哈哈哈,就冲你这句话,再喝一杯。”

已完结

《百年丘墟》第6—10章

类型:爱情 微电影 剧情 大陆 2009 

主演:钱小豪 杜奕衡 许颢 白钰 岳冬峰 

导演:奥列格·波戈金 

剧情简介

《瞄准》:楚军廖杰总是被钱珏牵着鼻子走,其实早有打算

在观看《瞄准》这部电视剧的时候,其实细心的观众可以发现,所有松江的行动都是配合衡州前线的军事斗争。对于国民党当局来说,那就是需要水母暗杀组刺杀秦鹤年,逼迫廖杰带领的第十兵团保卫衡州。而松江这边的新政府,则是需要各方联络,好让秦鹤年劝说廖杰不要与新政府硬拼到底。当然,作为楚军的最高统帅廖杰,自然也是不愿意和解放军血战到底,但是他为什么总是被钱珏这样的小人,牵着鼻子走呢?具体情况,且看下文细细道来。

首先,钱珏抓住廖杰的两个软肋。一方面钱珏利用老帅秦鹤年安全,威胁廖杰,逼迫他与新政府的军队,在衡州决战;另一方面则是关乎到军人的荣誉问题,毕竟廖杰的军队是信仰三民主义的,自然是和解放军不一样。当初,廖杰也是支持内战的,前不久还在衡州城外和解放军大战一场。因此,这一系列的矛盾和冲突,促促使廖杰无法转变自己的观念,不得不在现实问题上,徘徊不已。人一旦犹豫,必然容易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当初,廖杰也是看到国民党军队的优势,不惜和义父秦鹤年绝交,积极参与到内战当中。现如今,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国民党政府大半江山已经丢失,失败是必然的。故而,墙倒众人推。之前的唐思远、庄廷凤就能看清形势,已经谋划起义的举动。虽然失败,但是也给廖杰当头一棒,不得不让他思考这八万多楚军,何去何从?

其次,国民党内部的倾轧,像廖杰这样的杂牌军,很难有容身之所。现如今,国民党当局如此看重廖杰,无非就是需要他替自己去卖命,好保存嫡系部队的实力。但是,面对三十多万的解放军,廖杰的这几万部队,根本上是以卵击石。同时,这一次被临时要求保卫衡州,也就等于让自己在此送死,容易让全军陷入死地。一边是义父的身家性命,还有自身的军人荣誉,另一边则是手下八万楚军的生命,两边孰轻孰重,这对于廖杰来说心里是有算计的。

尽管我们看到廖杰目前被钱珏等人,牵着鼻子走,但是真的到了大是大非面前,根本不用秦鹤年劝说,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倘若是没有避展、起义这样的考量,他就不会对庄廷凤格外看重,非常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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